木盒落在八仙桌上的輕響，像一顆石子投入沉寂的深潭，在每個人心頭漾開細密的波瀾。
蘇老夫人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個古樸的木盒，眼神裡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戒備，有憎恨，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隱秘的期待。她握著桌沿的手指微微泛白，指節因用力而凸起，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淩振雄，你少在這裡故弄玄虛。我丈夫的清白，輪不到你來還。”
淩振雄沒有反駁，隻是彎腰，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木盒的搭扣。盒內鋪著一層暗紅色的絨布，上麵整齊地擺放著一疊泛黃的紙張，還有一枚樣式老舊的鋼筆。“這些，是當年我和你丈夫合作時的往來書信，還有那支他送給我的鋼筆。”
他拿起最上麵的一封信，遞向蘇老夫人：“你可以看看，裡麵記錄著我們對那個項目的憧憬，還有各自的規劃。那時候，我們從來沒想過會有反目的一天。”
蘇老夫人的身體微微前傾，目光落在那熟悉的字跡上——那是她丈夫的筆跡，遒勁有力，帶著幾分灑脫。她的呼吸猛地一滯，手指不受控製地伸了出去，卻在觸碰到信紙的前一刻，又猛地縮了回來，像是被什麼燙到了一樣。
“我不看！”她彆過臉，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這些虛情假意的東西，當年騙了我丈夫，現在還想用來騙我嗎？項目失敗，蘇家受挫，他鬱鬱而終，這些難道都是假的？”
“當然不是假的。”淩振雄的語氣沉了下來，將信紙放回木盒，“可那些後果，並非我造成的。當年項目核心機密泄露，所有證據都指向我，我百口莫辯。你丈夫性子剛烈，認定了是我背叛，無論我怎麼解釋，他都不肯相信。我知道，在你眼裡，我就是那個害死他、毀了蘇家的凶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桌上的木盒，語氣裡帶著深深的疲憊：“這些年，我收集了很多線索，隻希望能找到真相，可惜一直沒有進展。直到上個月，我整理舊物時發現了這個木盒，裡麵的書信讓我想起了一些被忽略的細節——當年負責保管項目資料的，是你丈夫的遠房侄子蘇明哲。”
“蘇明哲？”蘇清媛猛地抬起頭，這個名字她有些耳熟，似乎在爺爺的舊賬本上見過。
“對，就是他。”淩振雄點頭，“當年他剛畢業，你丈夫念及親情，讓他負責資料管理。項目失敗後，他就以身體不適為由辭職，沒多久就徹底消失了，再也沒有音訊。我一直懷疑他，可苦於沒有證據。”
蘇老夫人的臉色變了變，蘇明哲這個名字，像一根被遺忘的刺，突然刺入了她的記憶。當年丈夫去世後，她也曾想過找蘇明哲問些情況，可那人早已不知所蹤，這件事便不了了之。如今被淩振雄提起，她心裡也泛起了一絲疑慮。
“就算蘇明哲有嫌疑，又能說明什麼？”她依舊嘴硬，“沒有證據，一切都是你的猜測。”
“我知道沒有證據，所以我今天來，不是為了翻案，隻是想讓你知道，我從未想過背叛你丈夫，從未想過傷害蘇家。”淩振雄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懇求，“蘇老夫人，我們都老了，剩下的日子不多了。難道你就不想知道，當年你丈夫到死都沒能釋懷的事情，真相到底是什麼嗎？”
這句話，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了蘇老夫人的心上。她沉默了，眼眶漸漸泛紅。這麼多年，她何嘗不想知道真相？何嘗不希望丈夫的死，不是因為被最信任的摯友背叛？可仇恨像一層厚厚的繭，將她包裹其中，讓她無法輕易掙脫。
淩曜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裡五味雜陳。他能理解爺爺的愧疚與執著，也能體會蘇老夫人的痛苦與掙紮。兩家的恩怨，像一張無形的網，將所有人都困在其中。
蘇清媛輕輕拉了拉淩曜的衣角，低聲道：“我們先出去吧，讓奶奶和爺爺好好談談。”
淩曜點頭，兩人悄悄轉身，離開了正廳。
走到院子裡，蘇清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一些。“沒想到，當年還有這樣的隱情。”
“或許，事情真的不像我們想的那麼簡單。”淩曜看著她，“不管真相是什麼，我都會陪著你，一起麵對。”
蘇清媛抬頭看向他，眼中滿是感激。她知道，這段路注定不會好走，但有淩曜在身邊，她就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
兩人在院子裡並肩走著，沉默不語，各自想著心事。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麵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像極了那些搖擺不定的過往與真相。
就在這時，張叔突然急匆匆地從外麵跑進來，臉色蒼白，神色慌張：“小姐，淩先生，不好了！外麵來了好多記者，還有一些人舉著牌子，說……說淩家當年用卑劣手段打壓蘇家，是商界的敗類！”
“什麼？”蘇清媛和淩曜同時臉色一變。
淩曜的眉頭緊緊皺起，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是誰泄露了消息？”
他們來蘇家老宅的事情十分隱秘，知道的人寥寥無幾，怎麼會突然引來記者和抗議的人？這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目的就是為了挑起兩家的矛盾，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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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啊！”張叔急得滿頭大汗，“他們突然就湧到門口了，堵著大門不肯走，還一個勁兒地問淩老先生是不是在裡麵，是不是來向蘇家道歉的。”
蘇清媛的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看向正廳的方向。“不好，奶奶肯定會以為是爺爺故意安排的，想要敗壞蘇家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