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出冰穀第三日，鄭沐陽的巽風鏡突然在正午時分蒙上一層白霧。他擦拭鏡麵時，白霧裡竟浮現出流動的星圖——不是鎖界符上的青銅紋路，而是由無數細小光點組成的、從未見過的星軌，那些光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熄滅，像被無形的手掐滅的燭火。
“這不是人間的星象。”阮南葉的書冊突然自行翻開，空白頁上浮現出淡藍色的字跡，墨跡邊緣泛著細碎的光粒，“是‘界外星軌’。記載說，界外生物的力量源自這些星軌的共振，一旦星軌熄滅，它們的存在便會失去依托。”她指尖劃過紙麵，那些字跡突然扭曲成鎖鏈的形狀，“但現在，它們在主動斬斷星軌。”
墨守成握緊掌心的鎖界符，完整的星圖突然泛起刺痛感，像是有細針在順著血脈遊走。他掀開馬車窗簾，隻見正午的太陽竟籠罩著一層淡紫色的光暈，荒原上的積雪正在以詭異的速度融化，露出底下黑褐色的凍土，凍土裂縫中滲出銀白色的霧氣，沾在草莖上便化作細小的冰晶。
“是‘歸墟之氣’。”阮南葉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書冊上的字跡開始剝落，化作銀色的粉末飄向窗外，“書冊說，這是界外生物消亡時釋放的氣息，會凍結接觸到的一切靈力。但如此大規模的歸墟之氣……”
話音未落，遠處的凍土突然塌陷，露出一個直徑數丈的深坑。坑底湧出的銀白色霧氣中，隱約能看到無數細小的黑影在翻滾，那些黑影接觸到空氣便化作冰晶，碎裂成星塵般的粉末。鄭沐陽禦風探查後返回，風輪上凝結的冰霜正在剝落：“至少數十個村落被卷進塌陷區，歸墟之氣裡混雜著界外生物的殘肢，但它們不是被殺死的，像是……自行潰散的。”
墨守成突然想起冰封海眼閘門閉合時，冰層下傳來的、類似歎息的低鳴。他攤開掌心，鎖界符的星圖上，對應極北方位的紋路正在淡化，像是被歸墟之氣侵蝕。“它們在獻祭同類。”他指尖劃過星圖，那些淡化的紋路突然亮起，映出坑底的景象——無數界外生物的殘軀正在凝結成銀白色的結晶，那些結晶堆疊成塔狀，塔頂插著一枚暗紫色的晶石，晶石中流轉的光紋，竟與鎖界符的青銅紋路有七分相似。
“是‘逆生石’。”阮南葉的書冊突然劇烈震顫，淡藍色的字跡變得猩紅，“記載說，這是用百萬界外生物的殘軀凝練的介質，能強行逆轉地脈靈力的流向。它們不是要入侵，是要把人間變成新的界外星軌！”
此時，荒原儘頭的地平線突然隆起，像是有巨物正在地底穿行。鄭沐陽的風輪升至半空，鏡中傳回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塌陷區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銀白色的歸墟之氣彙聚成漩渦，漩渦中心的逆生石塔正在拔高，塔身上浮現出流動的光紋，所過之處，凍土下的地脈靈氣如潮水般湧向塔頂，在半空凝成淡金色的光帶，那些光帶接觸到逆生石便化作暗紫色，像是被毒液浸染的綢緞。
“鎖界符在排斥這種力量。”墨守成的手臂上浮現出青銅色的紋路，那些紋路正在與鎖界符的星圖共振，發出細微的嗡鳴，“但地脈在被強行逆轉，再這樣下去，我們之前修複的封印會被靈氣反噬衝垮。”
阮南葉突然將書冊拋向空中，書頁在歸墟之氣中舒展，淡藍色的字跡化作冰鏈纏向逆生石塔：“書冊說，逆生石的核心藏著‘界外星軌’的碎片，隻要用鎖界符的力量淨化碎片，就能中斷逆轉儀式。”她指尖凝結的玄冰突然炸裂，“但歸墟之氣會凍結靈力，我們無法靠近塔身。”
鄭沐陽的風輪突然發出清越的鳴響，青藍色的氣流中浮現出細小的閃電：“或許可以借風勢。”他禦風衝向歸墟之氣的漩渦，風輪在氣流中高速旋轉，將銀白色的霧氣卷成螺旋狀的通道，“風屬性能暫時驅散歸墟之氣，但隻能維持半刻鐘！”
墨守成縱身躍入風旋時，鎖界符的星圖突然離體，化作九道青銅色的光帶纏向四肢。歸墟之氣接觸到光帶便凝結成冰晶，碎裂時釋放的寒氣順著血脈遊走，讓他指尖的動作都變得遲緩。逆生石塔的光紋已蔓延至塔身三分之二，地脈靈氣形成的暗紫色光帶越來越粗，荒原上的凍土裂縫中開始滲出暗紅色的汁液，像是大地在流血。
“碎片在塔頂的晶石裡！”阮南葉的冰鏈纏住塔基，玄冰順著塔身蔓延，與光紋碰撞時爆發出刺眼的白光，“書冊在燃燒靈力維持冰鏈，快！”
墨守成攀上塔頂時，暗紫色的晶石突然裂開，露出裡麵包裹的、由無數細小星軌組成的碎片。那些星軌碎片接觸到鎖界符的光帶，竟發出玻璃摩擦般的尖嘯，歸墟之氣突然狂暴起來，風旋的屏障出現裂痕，銀白色的霧氣如毒蛇般鑽進裂縫，瞬間凍結了他的左肩。
他忍著劇痛將鎖界符按在晶石上，青銅色的光帶與星軌碎片劇烈碰撞，塔身的光紋開始倒卷，地脈靈氣形成的暗紫色光帶發出沸騰般的聲響。就在此時，星軌碎片突然炸裂，化作無數光點融入鎖界符——不是被淨化，而是與青銅星圖產生了共鳴，那些從未見過的星軌紋路，竟順著青銅紋路開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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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要同化鎖界符！”阮南葉的冰鏈突然寸寸斷裂，書冊上的字跡已全部剝落，隻剩下封麵的菩提葉在閃爍微光，“歸墟之氣是誘餌，逆生石是介質，它們真正的目標是……”
話音未落，墨守成掌心的鎖界符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他感到體內的靈力正在被強行抽離，順著青銅紋路湧入星軌碎片形成的光網，那些光網順著地脈蔓延，所過之處，歸墟之氣突然逆轉，不再凍結靈力，而是將潰散的界外生物殘軀重新凝聚——不是噬潮蟲或虛魘的形態，而是與鎖界符星圖相似的、由光紋組成的人形。
“是界外的守護者。”墨守成的聲音在劇痛中發顫，鎖界符的星圖上，青銅紋路與星軌碎片正在交織成新的圖案，“它們不是要入侵，是要……遷徙。界外星軌熄滅後，它們隻能借人間的地脈生存。”
鄭沐陽的風輪突然停止旋轉，他墜落時被光紋組成的人形接住，那些人形的輪廓正在變得清晰，臉上竟浮現出類似人類的、悲戚的表情。阮南葉撿起飄落的書冊，封麵的菩提葉突然舒展，抽出嫩綠的新芽，書頁上重新浮現出字跡，卻是用星軌碎片的光紋寫成：“界外非惡土，隻是星軌將儘。”
墨守成看著掌心融合了星軌的鎖界符，青銅色的紋路中點綴著銀白色的星點，那些星點正在修複荒原上的凍土裂縫，融化的積雪重新凝結，卻不再是冰冷的白，而是泛著溫潤的光澤。逆生石塔正在化作光粒，融入地脈深處，歸墟之氣與地脈靈氣交織成淡金色的霧氣，沾在草莖上便開出細小的、從未見過的花朵。
“這才是‘當星圖完整，界隙自合’的意思。”阮南葉輕撫書頁上的光紋，那些光紋映出她的影子，竟與光紋組成的人形漸漸重合，“不是消滅，是共存。”
鄭沐陽的風輪重新轉動，青藍色的氣流中，光紋人形正在引導歸墟之氣流入地脈。他看著荒原上重新煥發生機的凍土，突然明白那些界外生物為何要斬斷星軌——不是為了毀滅，是為了剝離與消亡星軌的聯係，以殘軀為引，尋找新的共生之地。
墨守成將融合了星軌的鎖界符按在凍土上，青銅與星軌交織的紋路順著地脈蔓延，所過之處，暗紅色的汁液化作清澈的溪流，裂縫中鑽出泛著銀光的青草。他想起靈山的佛光、洛邑的地脈、極北的潮汐，突然明白守護的真諦從來不是畫地為牢，而是讓流動的力量找到平衡的軌跡。
馬車離開荒原時，夕陽的餘暉將歸墟之氣染成溫暖的橘色。阮南葉的書冊上，光紋寫成的字跡正在與菩提葉的脈絡融合，封麵浮現出完整的、青銅與星軌交織的新星圖。鄭沐陽的巽風鏡裡，界外星軌的白霧已經散去，映出的人間星象中，多了幾顆從未見過的、閃爍著銀青色光芒的星辰。
墨守成掀開窗簾，看著荒原上光紋人形與漁人一同修補漁網，歸墟之氣凝結的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他掌心的鎖界符不再發燙，新的星圖流轉著溫潤的光芒，像是大地與星空共同的呼吸。
或許，所謂界限，從來不是用來隔絕的。就像青銅的厚重與星軌的輕盈，人間的煙火與界外的微光，終究會在流轉的時光裡，交織成更遼闊的風景。車轅的銅鈴在晚風裡輕響，像是在應和著新的星軌，那聲音穿過荒原，穿過河流，穿過即將抽芽的土地，去往所有需要被照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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