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靈潭的青光翻湧如沸騰的浪潮，每一寸水波都裹著碾碎金石的銳勁。當墨守成一行人踏至潭邊時，那枚鴿卵大小的地脈之心已徹底沉入水底，漩渦中心驟然裂開一道丈寬的裂隙，幽藍的靈氣如萬千柄古劍出鞘，在裂隙中交織出錚錚鳴響。季雲帆的玄鐵大槍突然自行震顫，槍尖的紅光如活物般竄出，與裂隙中的青光纏成一道紅藍光索，他手背的戰巫圖騰燙得像團火：“這股力量……比北境冰原的上古祭壇還要古老！”
阮南葉懷中的書冊嘩啦啦掀起驚濤，頁麵上自動浮現的金色篆文突然炸開，化作漫天光屑：“地脈支點，劍雲山舊址中樞，藏有‘辟天’餘威……劍靈泣血，三千年未絕……”最後幾個字扭曲成血痕，書冊猛地合上，封麵上的玉扣發出哀鳴。
墨守成按在“勘妄”古劍上的手指泛起淡金，破妄之力順著指尖流淌，與裂隙中的靈氣撞出星火。他清晰地感覺到那股劍意——不是尋常劍客的鋒銳，而是以“我”為尊、勘破萬物虛妄的霸道，像座孤峰立在雲海，任罡風呼嘯也自巋然。這與他修行的觀心獨尊劍隱隱共鳴，劍鞘裡的“勘妄”開始輕吟，像是在回應三千年未遇的知音。
“走。”墨守成縱身躍入裂隙的刹那，背後十二道神通銘文同時亮起。文鰩魚的祥瑞水紋在周身凝成半透明的水幕，遊魚般的光斑順著衣襟流轉；舉父的投擲圖騰讓雙臂泛起古銅色的光澤，青筋暴起如老樹根纏；朱厭的戰紋在臉頰爬成猙獰的紋路，眼尾裂開三道血痕；鳳皇的火焰紋路纏繞著發絲，每一根都燃著金紅的光；肥遺的六足虛影在腳下踏出水波，每一步都濺起細碎的雷電；駁的逆克符文在胸前流轉，像串倒懸的星辰；白澤的天眼印記在眉心發燙，隱約照見裂隙深處的影影綽綽；獬豸的誅邪劍紋與“勘妄”共鳴，劍鞘上爬滿流動的金線；應龍的風雷圖騰召來細碎的電光，在指縫間炸成銀蛇；畢方的火焰在指尖凝成花苞，一碰就綻開星火；狸力的地動符文讓腳下的岩石發出輕響，每一步都震落簌簌石屑；鸞鳥的雙生虛影在身側若隱若現，一個持劍，一個撫琴，姿態與石壁上的古老岩畫如出一轍。
十二道光芒交織成輪，將夜遊小隊七人護在中央。墜落時的風聲灌滿耳道，眼前不斷閃過破碎的畫麵：白衣修士踏在雲端練劍，劍氣切開流雲，在天幕上劃出銀河般的光痕；山巔白虎靈獸甩動長尾，震落的雪塊砸在劍塚上，激起千層劍浪；宗門大殿在火光中崩塌，穿紅裙的少女抱著斷劍跪在丹墀上，裙擺洇開的血跡裡浮著半片劍鱗……那是劍雲山覆滅前的殘影，帶著鐵鏽與焚香混合的氣息。
不知墜落了多久，雙腳終於踏上堅實的地麵。靴底碾過碎石的脆響在石室裡蕩開，墨守成抬頭的瞬間，呼吸驟然停滯——這座方圓百丈的石室，石壁上刻滿了劍痕，每一道都深達寸許，邊緣光滑如鏡，顯然是用指尖硬生生鑿出。最深處的一道劍痕裡嵌著半片玉冠，想必是當年劍主盛怒之下，以冠為劍劈出的痕跡。
石室中央的高台上，一柄石劍斜插在青石基座中。劍身長三尺七寸，通體由灰白色岩石雕琢而成，劍身布滿蛛網狀的裂紋，卻透著睥睨天下的霸氣。周遭的靈氣被它壓得匍匐在地，凝成一層薄薄的白霜，連空氣都仿佛被凍成了實質，吸入肺腑時帶著劍刃的清冽。
“這劍……”墨守成緩步走近，靴底踩碎冰殼的脆響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勘妄”古劍突然自行出鞘，懸浮在石劍旁，兩柄劍的劍脊輕輕碰撞，發出“嗡”的一聲清鳴，像是兩位老友隔著時空的問候。石劍上的裂紋突然亮起金光，在對麵的石壁上投射出一道虛影：一位白衣修士手持石劍，劍指蒼穹，周身靈氣如萬劍歸宗，正是觀心獨尊劍的起手式“我心為尊”。那修士的眉眼輪廓，竟與墨守成有七分相似。
“觀心獨尊劍……”墨守成瞳孔驟縮，指尖的破妄之力不受控製地暴漲，在地麵灼出焦痕。他自幼修習的劍法，竟是早已覆滅的劍雲山鎮派絕學。
“終於等來了懂劍的人。”清冷的聲音從石劍中傳出，金光凝聚成一位身著青衫的少女虛影。她的發髻上插著一柄微型石劍，眉眼間凝著化不開的悲戚，裙擺上繡著的劍紋已褪成淺灰，“我是辟天劍劍靈青鸞，守在此地一千三百年了。”
少女虛影抬手撫過石劍，劍身上的裂紋滲出金色的淚滴，落在地上凝成細小的金珠：“此劍乃劍雲山初代掌門以自身神魂與地脈靈髓鑄就，名‘辟天’。當年掌門坐化前，以辟天劍鎮壓護宗靈獸雲夢虎的魔性，誰知三百年後，劍雲山弟子為奪地脈之力，強行引魔氣入山。那夜，虎嘯震碎了七十二座峰巒，魔氣順著劍塚的縫隙蔓延，連辟天劍都險些被它吞噬。”
“瘋魔的雲夢虎在哪？”鄭沐陽握緊玄鐵大刀，刀身被石劍的霸氣逼得發出哀鳴，刀背的狼牙紋泛起血光。他往前踏了半步，地麵的冰殼應聲碎裂，“老子倒要看看，什麼樣的畜生能讓一柄神劍束手束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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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虛影指向石室北側的陰影。那裡的石壁漆黑如墨，與周遭的冰白格格不入。“它被我困在‘鎖靈陣’中，靠著吸食地脈靈氣苟活。”她的聲音突然發顫，虛影的邊緣開始閃爍，“如今靈力枯竭，隻剩九境九品的戰力，卻比全盛時期更瘋魔——它的靈智早已被魔氣啃噬乾淨，隻剩殺戮本能。”
陰影中傳來沉重的呼吸聲，像是有座小山在起伏。每一次吸氣，石壁上的劍痕就滲出一滴黑血；每一次呼氣，整座石室便劇烈震顫，石屑簌簌落下。隨著青鸞話音落下，地麵突然裂開一道深溝，寒氣混雜著腥氣撲麵而來。
一頭通體雪白的猛虎從溝中躍出，體長近丈，額間的“王”字早已被黑色魔紋覆蓋，扭曲成一個詭異的符號。它的雙眼燃燒著幽綠色的火焰，四肢的利爪在岩石上劃出火星，每一次呼吸都噴出帶著腥氣的黑霧，落在地上便蝕出細小的坑洞。最駭人的是它的背脊——那裡插著七柄鏽跡斑斑的古劍，劍柄上還掛著殘破的劍穗，想必是當年殞命的劍雲山弟子遺物。
“吼——”雲夢虎的咆哮讓整個石室劇烈震顫，石壁上的劍痕滲出黑血，彙成細小的溪流。那些都是當年被它吞噬的劍雲山弟子的殘魂，此刻在虎嘯中發出細碎的哭嚎。
“它快撐不住了。”青鸞虛影的光芒越來越淡，裙擺已變得透明，“鎖靈陣的力量隨著地脈枯竭在減弱，再拖下去，它會衝破陣法，汙染整個天州地脈。墨守成，隻有你能救它。”
墨守成握緊“勘妄”古劍，觀心獨尊劍的劍意與辟天劍的霸氣在體內交融，氣血翻湧如潮：“救它？”
“給它解脫。”青鸞虛影指向雲夢虎的心口，那裡有一塊拳頭大的黑斑在跳動，像是心臟被墨汁浸透，“魔氣凝聚的核心，隻有用觀心獨尊劍的‘真我’之力配合辟天劍的鋒芒才能斬斷。它本是守護靈獸，不該淪為魔仆。”
石劍突然從基座中拔出，自動飛到墨守成麵前。劍身上的裂紋射出金光，在他掌心烙下一道劍形印記：“我願奉你為主，隻要你能送雲夢虎入輪回。”
墨守成握住石劍的刹那，十二道神通銘文突然暴漲。文鰩魚的祥瑞水幕瞬間鋪開，擋開雲夢虎噴出的黑霧，那些黑霧撞在水幕上，發出滋滋的灼燒聲，化作縷縷青煙；舉父的膂力讓他穩穩握住沉重的石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卻將兩柄劍的重心捏得分毫不差；朱厭的戰紋讓雙眼泛起嗜戰的紅光，瞳孔裡倒映著猛虎的身影，竟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凶性；鳳皇的自然協調之力讓兩柄劍的劍意完美融合，“勘妄”的破妄之光與辟天的霸氣交織成金紅相間的光帶；肥遺的六足虛影在腳下展開，讓他在石壁間靈活穿梭，避開猛虎掃來的巨尾——那尾巴掃過之處，青石基座應聲碎裂，碎石中還嵌著幾枚斷裂的劍尖；駁的逆克符文在胸前流轉，每當雲夢虎的魔氣即將近身，符文便會亮起，將魔氣反彈回去，在虎身灼出白煙；白澤的天眼印記在眉心發燙，讓他清晰地看破魔紋的流轉軌跡，那些看似雜亂的黑色紋路，實則在按照某種詭異的韻律收縮擴張；獬豸的誅邪劍紋在石劍上燃起金光，每一次揮劍都帶出細碎的雷火，落在魔紋上便爆出劈啪聲響；應龍的風雷之力召來三道閃電，精準地劈在虎爪的關節處，暫時遲滯了它的動作；畢方的火焰在劍尖凝成火球，碰觸到黑霧時炸開，將那些腐蝕性的氣息燒成灰燼；狸力的地動符文讓雲夢虎腳下的岩石突然塌陷，露出底下尖銳的石筍，逼得它不得不騰空躍起；鸞鳥的雙生虛影分出一個分身，持著“勘妄”古劍從側麵襲擾，劍影如織，在虎身劃出淺淺的血痕。
“觀心獨尊劍·破妄！”墨守成縱身躍起，石劍與“勘妄”古劍交叉成十字。十二道神通之力全部灌注其中，辟天劍的霸氣撕開黑霧，破妄之光如黎明破曉，精準地斬在雲夢虎心口的黑斑上。
“吼——”雲夢虎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黑色魔紋如潮水般退去，露出雪白的皮毛。那些插在背脊上的古劍開始震動，劍穗無風自動，像是在為它送行。它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明，似乎想起了當年與劍雲山弟子嬉鬨的畫麵——有個穿紅裙的少女曾坐在它背上，用花環套住它的脖頸，笑聲比山澗的泉水還要甜。
“就是現在！”青鸞虛影化作一道金光，鑽進石劍之中。辟天劍突然暴漲至丈許，劍身上的裂紋徹底綻開，露出裡麵流淌的金色脈絡，像是沉睡的巨龍睜開了眼。
“觀心獨尊劍·真我！”墨守成的身影與石劍合一，十二道神通銘文在身後組成巨大的虛影——那是融合了十二種上古神獸的戰體，文鰩魚的尾鰭掃過帶來甘霖，舉父的臂膀托著山嶽，朱厭的利爪撕裂烏雲，鳳皇的羽翼燃著星火，肥遺的六足踏碎大地，駁的鱗甲反射著日月，白澤的獨角頂開迷霧，獬豸的尖角挑著雷霆，應龍的身軀裹著風雷，畢方的喙裡銜著火種，狸力的掌下翻湧著土石，鸞鳥的歌聲穿透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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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劍帶著辟天劍的霸氣與觀心獨尊劍的真意，再次刺入雲夢虎的心口。這一次，沒有黑霧噴湧，隻有一道白光從虎身中升起，化作一頭威風凜凜的白虎虛影。它對著墨守成低頭作揖，頸間還戴著那隻褪色的花環，然後轉身躍入石壁上的一道光門。光門後傳來隱約的鐘鳴，想必是輪回之路的方向。
雲夢虎龐大的身軀緩緩倒地，化作點點星光消散，隻留下一顆瑩白的虎魄，落在墨守成手中。虎魄溫潤如玉，入手時帶著一絲暖意，裡麵仿佛還沉睡著一聲淺淺的虎嘯。
石室突然劇烈震顫，石壁上的劍痕亮起金光，浮現出劍雲山的全貌地圖。山脈走勢如一柄展開的折扇，七十二座峰巒組成劍骨，劍塚所在的山穀恰是扇柄的位置。青鸞虛影從石劍中走出，光芒比之前明亮了許多，裙擺上的劍紋重新染上金色：“地脈支點的封印解除了，界門的鑰匙……藏在劍雲山的劍塚。”
墨守成將虎魄收入懷中，指尖摩挲著辟天劍上逐漸愈合的裂紋：“你知道界門？”
“那是上古時期連接天州與北境的通道。”青鸞虛影指向地圖上的一處山穀，那裡標注著密密麻麻的劍形符號，“劍雲山初代掌門參與過封印界門，鑰匙就是用辟天劍的碎片打造的。冷軒要找的，應該就是這個。”
鄭沐陽抹了把臉上的血汙，玄鐵大刀與石劍的霸氣碰撞出火花，刀背的狼牙紋染上金光：“北境那幫雜碎，看來早就盯上這天州的地脈了。當年劍雲山覆滅，說不定就有他們的影子。”
季雲帆的大槍在地麵劃出一道圈，戰巫圖騰與石壁上的劍痕共鳴，槍尖的紅光順著紋路遊走，點亮了三座暗峰：“劍塚裡恐怕還有更多凶險。地圖上標著的‘萬劍噬魂陣’，是用當年戰死弟子的佩劍布成的，生人入內，神魂會被劍煞吞噬，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阮南葉的書冊自動翻開，頁麵上的文字滲出鮮血：“書冊說，陣眼藏在劍塚最深處的斷劍台，那裡供奉著劍雲山最後一位掌門的頭骨。”
墨守成握緊手中的石劍，十二道神通銘文緩緩收斂，在衣擺上留下淡淡的光痕：“那就讓他們看看，夜遊小隊是怎麼破陣的。”
辟天劍突然發出一聲清鳴，劍刃劃破前方的石壁，露出一條幽深的通道。通道兩側的岩壁上嵌滿了殘劍，劍柄上的流蘇在氣流中輕輕擺動，像是在無聲地邀請。
七人相視一眼，眼中沒有絲毫畏懼。鄭沐陽將玄鐵大刀扛在肩上，刀背的血珠滴落在地，激起細小的血花；季雲帆轉動槍尖，槍纓的紅穗掃過手背的戰巫圖騰，燙得他咧嘴一笑；阮南葉合上書冊，玉扣碰撞的脆響裡帶著決絕；其餘幾人也各自握緊兵器，氣息在辟天劍的霸氣中交融，形成一道無形的壁壘。
“走。”墨守成率先邁步，辟天劍與“勘妄”古劍在身側並行，發出交織的劍鳴，像是在哼一首古老的戰歌。
身後，石室的光芒逐漸黯淡，但夜遊小隊的身影卻越來越亮。他們的腳步踏在劍痕累累的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在為這座沉寂千年的劍派舊址，奏響一曲複蘇的戰歌。前路縱有萬劍噬魂，隻要七人並肩，便敢以血肉之軀，劈開一條通往真相的道路。
通道儘頭的光線越來越亮，隱約能聽見劍刃摩擦的輕響，那是劍塚裡的萬千殘劍，在等待著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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