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龍毅變得更加沉默,幾乎如同一個真正的影子。
他不再出現在任何可能有人的地方,連每日領取那點可憐飯食的時間,都刻意選在夜深人靜之時。他將自己徹底封閉在那間破敗的柴房裡,像一隻等待生命耗儘的老獸。
那塊灰撲撲的玉佩,被他用一根撿來的粗糙麻繩係好,貼身掛在胸口。冰涼的觸感時刻提醒著他與這個世界最後一點脆弱的聯係,也像是在為他即將到來的旅程壯行。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黑風山脈。求死?或許吧。他隻是覺得,不能再待在這裡了。這間柴房,這座府邸,這些目光,都像無形的枷鎖,要將他最後一點殘存的意識也磨滅掉。死在外麵,至少……乾淨一些。
第三天,天還未亮,龍家府邸便熱鬨起來。今天是龍浩等人前往黑風山脈集合點的日子。車隊轆轆,人聲鼎沸,充滿了期待與朝氣。
龍毅悄無聲息地站在柴房破舊的窗後,看著遠處影影綽綽的火把光芒和晃動的人影。直到喧囂漸遠,府邸重新陷入黎明前的死寂,他才輕輕推開門,融入了尚未散儘的夜色中。
他沒有帶走任何東西,除了身上那件破舊的單衣,和胸口那塊冰冷的玉佩。
清晨的青雲城街道空曠而冷清。偶爾有早起的攤販開始準備營生,看到這個衣衫襤褸、低頭疾走的少年,大多投來漠然的一瞥,便不再關注。一個窮苦少年,在這座城市裡太常見了。
龍毅沒有從城門走,那裡有龍家和城主府的守衛,他不想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他記得城牆南邊有一段因為年久失修而坍塌的豁口,那裡是許多貧民和流浪漢偷偷進出城的地方。
穿過肮臟泥濘的貧民區,避開幾處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堆,他找到了那個被雜草半掩的豁口。鑽出去的那一刻,潮濕清冷的空氣撲麵而來,眼前是連綿起伏、籠罩在晨霧中的黑色山巒輪廓——那就是黑風山脈。
他沒有任何地圖,也沒有任何裝備。隻是憑著模糊的記憶和一股求死的衝動,朝著山脈的方向走去。
腳下的路從泥土變成碎石,再到崎嶇不平的山道。霧氣在山林間繚繞,能見度很低。四周寂靜得可怕,隻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呼吸聲在林中回蕩。
煉體三重的身體,實在太弱了。僅僅走了不到一個時辰,他就已經氣喘籲籲,汗流浹背,雙腿如同灌了鉛般沉重。裸露在外的皮膚被帶刺的灌木劃出一道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他停下來,靠在一棵潮濕的樹乾上休息,胸口劇烈起伏。冰冷的山霧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帶來刺骨的寒意。他抬頭望了望被濃密樹冠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一絲陽光。
這就是他選擇的葬身之地嗎?似乎……也不壞。
休息了片刻,他繼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裡走。他刻意避開了記憶中家族隊伍可能會走的、相對安全的路徑,而是朝著更偏僻、更荒涼的方向前行。
越往裡走,林木越發茂密陰森,光線也愈發昏暗。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一股腐殖質和某種說不清的、危險的氣息。偶爾,遠處會傳來一聲不知名野獸的低吼,讓他本就緊繃的神經一陣戰栗。
中午時分,他找到一處小小的山洞,勉強可以容身。他蜷縮在洞口最裡麵,啃著懷裡僅剩的一個已經乾硬發黴的饅頭——這是他從昨晚的飯食裡省下來的。就著岩壁上滲出的冰冷山泉,艱難地咽了下去。
胃裡因為冰冷的水和發黴的食物一陣抽搐,帶來陣陣鈍痛。他捂著肚子,臉色蒼白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感受著生命力正從這具殘破的身體裡一點點流逝。
也許,根本不需要遇到野獸,就這樣凍死、餓死在這裡,也不錯。
就在這時,一陣細微的聲,從洞外傳來。
龍毅猛地抬起頭,心臟驟然收縮。
聲音越來越近,伴隨著一種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聲。
下一刻,一個巨大的黑影堵住了洞口,遮住了本就微弱的光線。
那是一頭狼。一頭體型遠比普通野狼碩大、皮毛呈現灰黑色、嘴角滴著涎水、眼中閃爍著饑餓與凶殘綠光的妖狼!它顯然是被龍毅身上那微弱的人氣和血腥味吸引過來的。
一級妖獸,影狼!雖然隻是最低階的妖獸,但其速度、力量和凶殘程度,絕非煉體三重的凡人能夠抗衡!
龍毅的血液瞬間冰涼,身體僵硬得無法動彈。儘管抱著求死之心而來,但當死亡以如此猙獰恐怖的麵貌真正降臨在眼前時,求生的本能還是讓他感到了極致的恐懼。
影狼低吼一聲,後腿蹬地,帶著一股腥風,猛地朝洞內撲來!
龍毅下意識地向後縮去,但山洞狹小,根本無處可退。他隻能徒勞地抬起雙臂,護住頭臉。
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他的手臂和胸口,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塊巨石砸中,整個人向後飛起,重重地撞在洞壁之上。
哢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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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的骨裂聲響起,左臂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顯然是骨折了。胸口也如同被重錘擊中,氣血翻騰,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來,恰好濺在胸口的玉佩之上。
劇痛讓他幾乎暈厥過去。
影狼一擊得手,眼中凶光更盛,再次撲上,張開血盆大口,朝著他的脖頸咬來!那腥臭的氣息幾乎令人窒息。
要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