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的話語如同冰冷的判決,將殘酷的真相與沉重的命運壓在鐘清羽肩上。萬骨原上,風聲嗚咽,卷起細微的骨粉,更添幾分肅殺。
麵對鐘清羽那帶著決絕的反問,黑袍下並未立刻傳來怒斥或攻擊,反而是一種更令人心悸的平靜。那是一種源於絕對實力掌控的、居高臨下的平靜。
“答不答應?”黑袍人輕輕重複了一遍,仿佛在品味著什麼有趣的事情,“鐘清羽,你似乎還沒有認清現狀。”
他並未有任何動作,但縛在石柱上的何聆冰卻猛地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纏繞在她身上的漆黑鎖鏈驟然收緊,絲絲冰藍色的靈氣被強行從她體內抽離,化作細碎的光點逸散。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氣息也微弱了一分。
“你的答案,無關緊要。”黑袍人的聲音依舊平淡,“本座的耐心有限。現在,放下你身上所有的法器、儲物袋,以及你那雙……不安分的手。自封靈力,走過來。”
赤裸裸的威脅,毫不掩飾的掌控。
鐘清羽的身體驟然緊繃,看著何聆冰痛苦的神情,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滲出。他體內那剛剛穩固些許的混沌諧振基盤,因情緒的劇烈波動而再次傳來陣陣刺痛和滯澀感。
衝動解決不了問題,隻會讓所有人立刻死在這裡。
他深吸一口氣,那口帶著鐵鏽味的寒氣似乎壓下了翻騰的氣血和怒火。眼中的銳利與決絕緩緩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好。”他吐出一個字,聲音乾澀。
在黑袍人冷漠的注視下,他緩緩抬手。
首先,是那柄布滿裂痕、靈光徹底黯淡的諧振飛劍。他將其輕輕放在身前的地麵上,動作甚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仿佛在放置什麼易碎品。
接著,是腰間那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儲物袋。他解開係帶,將其與飛劍放在一起。
然後,他雙手緩緩攤開,示意手中空無一物。
“還有。”黑袍人的聲音不容置疑,“你腰間那幾塊不起眼的礦石,袖口內暗藏的那些粉末,以及……你剛剛築基,那不穩定道基中蘊藏的一些‘小把戲’。”他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連鐘清羽利用混沌晶簇和殘餘材料在體內臨時構築的幾個微縮諧振節點都未能完全瞞過。
鐘清羽瞳孔微縮,但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他依言,從腰間解下一個小皮囊,裡麵是幾塊虛空燧石和黑色晶石的碎屑。又從袖口抖落出一些混合了特殊礦物的粉末。最後,他雙手結印,指尖靈光閃爍極其微弱),似乎極為艱難地從自己胸口位置,逼出了三點幾乎微不可查的、閃爍著混沌光澤的能量細芒——那是他倉促築基時,與道基短暫融合又被他強行剝離的部分混沌晶簇氣息與諧振節點,蘊含著一次性的、擾亂特定頻率的能量。
他將這些東西,一一放在了那堆“棄物”之上。
每放下一樣,他身上的氣息似乎就虛弱一分,臉色也更蒼白一分,仿佛真的在剝離自身的力量與依仗。
做完這一切,他看向黑袍人。
黑袍人神識掃過那堆東西,重點關注了那三點混沌能量細芒和半廢的飛劍,確認其中雖然有些古怪的能量波動,但以鐘清羽此刻的狀態和修為,確實無法構成威脅後,才微微頷首。
“自封靈力,走過來。”他重複道,如同下達最終指令。
鐘清羽沉默地抬起手,指尖泛起微光,在自己胸口幾處大穴快速點過。每點一下,他身體就微微一顫,周身那本就微弱的築基期靈光迅速黯淡下去,最終徹底消失,氣息也變得與凡人無異,甚至更加虛弱,仿佛隨時會倒下。
他踉蹌了一下,才穩住身形,然後邁開腳步,拖著沉重而虛浮的步伐,一步一步,朝著石柱,朝著黑袍人的方向走去。
他的腳步落在蒼白骨粉之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目光低垂,看著地麵,仿佛已經認命。
然而,就在他走過之前放下“棄物”的地點時,在他那看似無力垂落的右手指尖,幾縷比發絲還要纖細千百倍、無形無質、完全由他自身瀕臨潰散的混沌諧振基盤本源氣息極其微弱且隱蔽)混合著部分被他巧妙截留、未曾被黑袍人察覺的月光菇生命印記,悄無聲息地滲入了腳下的骨粉與大地之中。
這一步,看似尋常。
但若有一雙能洞察能量微觀世界的眼睛,便會發現,隨著他這一步落下,一個以他放下“棄物”的地點為中心,覆蓋了小半個萬骨原空地、結構極其複雜隱晦的“諧振同頻湮滅陣”的最後一個核心節點,被悄然激活並隱藏了起來。
這個陣法並非依靠靈石或外物驅動,而是借助了他之前布設的“棄物”中殘留的特定諧振頻率作為“引信”,以他自身混沌基盤本源和月光菇生命印記為“調和劑”與“偽裝”,與這片萬骨原沉積了無數年的死氣、煞氣以及地底深處某種殘存的混亂能量場形成了一種極其脆弱的同頻共振。
它沒有任何攻擊性,也無法困敵,其作用隻有一個:在接收到某個特定的、極高頻率的諧振指令時,會瞬間引爆區域內所有與之同頻的死寂能量,形成一場無差彆、但主要針對低階存在的能量湮滅風暴!這風暴無法持久,範圍也有限,但對於清理那些石魈、影蠍等被控製的雜兵,或許能起到奇效。
這,是他在走來之前,利用最後的時間和對自身道基的深刻理解,於絕境中構思出的,唯一的清場手段。代價是,他本就隱患重重的道基,因此次分割本源,變得更加搖搖欲墜。
這一切做得無聲無息,甚至連近在咫尺的黑袍人都未曾察覺。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鐘清羽那“自封靈力”後虛弱不堪的肉身上,以及石柱上的人質。
鐘清羽一步步走近,最終在距離石柱約十丈的地方停下,抬起頭,麵色慘淡,眼神黯淡地看著黑袍人。
“現在……可以放人了嗎?”
他問道,聲音虛弱,仿佛已耗儘所有力氣。
黑袍人俯瞰著他,如同看著一隻終於被拔去所有爪牙的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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