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彩繪玻璃如同殉道者最後的淚珠,在身後教堂的尖嘯槍聲與無人機嗡鳴中紛紛揚揚墜落。陸棋的身影裹挾著夜風的腥鹹和硝煙的刺鼻,從教堂那象征受難的彩窗缺口處縱身躍出,狠狠砸在下方的建築廢料堆上!
“呃啊!”劇烈的撞擊讓左肩的傷口瞬間爆發出撕裂般的劇痛!他悶哼一聲,粘稠溫熱的液體瞬間浸透了破爛的工裝。是血,混合著霰彈槍火藥殘留的刺鼻硝煙味,還有……一絲極其微弱、卻令人心悸的金屬腥氣。這股氣味,如同冰冷的蛇信,瞬間舔舐過他的記憶神經,將他猛地拽回艾澤維亞那片死寂的水晶森林——那些被“普羅米修斯”失控的數據觸手汙染、瘋狂汲取能量直至生機斷絕、最終化作永恒雕塑的巨樹和生靈,它們崩解時散發出的,正是這種生命被異化、被掠奪殆儘後的、冰冷的金屬腐朽氣息!
【警告!左肩三角肌貫穿傷!彈片殘留!失血速率:中!痛覺抑製協議啟動效能73)……生物信號遮蔽模式激活效能58)……】ai冰冷的提示如同強心針,強行壓製著潮水般湧來的劇痛和眩暈,同時釋放出微弱的乾擾信號,試圖擾亂可能追蹤而來的納米信標。陸棋咬著牙,用未受傷的右臂支撐著身體,從尖銳的混凝土碎塊和扭曲的鋼筋中掙紮爬起。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左肩的傷口,帶來鑽心的疼痛和肌肉不受控製的痙攣。視野邊緣閃爍著代表身體負荷過載的紅色警告框。
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那座吞噬了短暫安寧的教堂廢墟。憑借著ai在視網膜上投射出的、不斷刷新規避路線的淡藍色箭頭,以及巴洛·克萊恩對這廢棄工業區爛熟於心的地形記憶,陸棋跌跌撞撞地衝下廢料堆,一頭紮進了工廠區邊緣更加荒蕪、被遺忘的河灘地帶。
夜風帶著河水的濕氣撲麵而來,卻驅不散鼻腔裡濃重的硝煙和血腥。肺部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和鐵鏽味。他踉蹌著奔逃,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鬆軟的河灘淤泥和叢生的蘆葦中,身後遠處,治安局無人機如同嗜血的群蜂,紅藍警燈的光芒在夜空中瘋狂掃視,引擎的尖嘯聲如同催命符,時近時遠。
不知奔跑了多久,直到肺部的灼燒感幾乎要將意識吞噬,直到左肩的麻木感開始壓過劇痛,直到身後無人機的嗡鳴似乎被寬闊的河麵隔開、變得遙遠模糊……陸棋才終於力竭,背靠著一塊巨大的、被河水衝刷得圓潤的黑色礁石,劇烈地喘息著。汗水、血水、泥水混合在一起,順著額角、下頜不斷滴落。
眼前,是鋼鐵之城的母親河——鏽水河。然而,此刻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陸棋心頭猛地一沉,連喘息都為之停滯。
月光慘淡,並非皎潔的銀輝,而是穿透城市上空厚重的汙染雲層後,投射下的一種病態的、渾濁的灰白色。這黯淡的光線落在寬闊的河麵上,竟激發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整條鏽水河,如同一條巨大無比的、流淌在黑暗大地上的液態翡翠!河水本身呈現出一種濃稠、粘滯的、不自然的墨綠色,而在河水的表麵和深處,無數細小的、閃爍著幽綠色、熒光藍甚至詭異紫色的光點如同活物般起伏、湧動、旋轉!它們彙聚成一片片、一條條蜿蜒的光帶,隨著水流的緩慢湧動而變幻著形態,將整條河流妝點成一條妖異、絢麗卻又散發著死亡氣息的熒光巨蟒!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水汽的清新,而是濃烈的、混合著化學藥劑甜膩、有機物腐敗惡臭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放射性塵埃般的刺鼻氣味!
這哪裡是滋養生命的母親河?這分明是一條流淌著劇毒與死亡的幽冥之河!
左肩的傷口在奔跑的撕扯下,疼痛如同蘇醒的毒蛇,再次噬咬著神經。被血浸透又沾滿汙泥的破布襯衫碎片,如同粗糙的砂紙,死死黏在綻開的皮肉上,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帶來鑽心的疼和更洶湧的流血。陸棋的視線有些模糊,他強撐著,下意識地朝著散發著詭異熒光的河邊踉蹌了兩步,想要俯身,用這看起來至少能衝掉汙泥和血痂的河水清洗一下猙獰的傷口。
就在他彎下腰,手指幾乎要觸碰到那粘稠、散發著熒光的河麵時——
「變數與天命,更替與混亂……」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響起,如同冰冷的、細碎的風鈴在死寂的夜空中輕輕碰撞,帶著一種非人的空靈與漠然,仿佛直接穿透了空間,鑽進陸棋的耳膜,更鑽進他混亂的意識深處,「燃燒的黎明終將灼穿鐵幕……」
這聲音來得如此突兀,如此詭異,在空曠死寂、隻有熒光河水嗚咽的河灘上,顯得格外驚悚!
陸棋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瀕死掙紮中磨礪出的本能和ai的危機警報同時尖嘯!他猛地直起身,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強行壓下左肩撕裂般的劇痛!沾滿泥汙的戰術匕首如同毒蛇出洞,瞬間從後腰滑入緊握的右手掌心,冰冷的刀鋒在河麵詭異熒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幽綠的寒芒!他迅捷無比地旋身,匕首橫於胸前,布滿血絲的雙眼如同最警惕的野獸,死死鎖定聲音傳來的方向——那片在夜風中簌簌作響、搖曳著慘白蘆葦穗的河灘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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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果那渾濁的光還能稱之為月光)艱難地穿透稀疏的蘆葦叢,勾勒出一個靜靜佇立的身影。
那是一個女人。身材瘦削,裹在一件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粗亞麻長袍裡,長袍的下擺沾染著深色的泥土和細碎的、如同草藥般的乾枯葉片碎屑。她的頭上蒙著一塊同樣質地的亞麻麵紗,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在昏暗光線下顯得異常深邃、仿佛能吸納所有光線的眼睛。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垂掛在胸前的一個木製十字架掛墜。那十字架的造型古樸而奇異,並非尋常的拉丁十字或希臘十字,其橫豎交叉處被雕刻成一個繁複的、由層層嵌套的葉脈、藤蔓和星辰符號構成的圓輪圖騰。陸棋的ai視覺瞬間捕捉並放大——那圖騰的樣式,與巴洛記憶中早已被查禁、隻能在某些地下黑市流傳的古老圖冊上記載的、屬於被九星財團斥為“異端”的自然之神信仰的聖徽——“生命之輪”——一模一樣!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蘆葦叢的陰影裡,如同河灘本身生長出來的一尊古老石像,無聲無息,卻又散發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河水不能碰。」麵紗下,那空靈漠然的聲音再次響起,並非勸阻,更像是一種陳述事實。她緩緩抬起一隻枯瘦如柴、皮膚布滿褶皺和細微傷痕的手,指向鏽水河下遊的方向。那裡,越過一片低矮的丘陵輪廓,隱約可以看到幾點微弱的光亮,如同垂死星辰——那是一個依附在工廠區邊緣、掙紮求存的貧民村落。「看看炊煙的顏色。」
陸棋的神經依舊緊繃,匕首沒有絲毫放鬆,但他下意識地順著她枯枝般的手指方向,眯起眼睛望去。
下遊村落的方向,幾縷稀薄、幾乎被夜色吞沒的炊煙正嫋嫋升起。在普通人眼中,那或許隻是尋常人家生火做飯的痕跡。然而,在陸棋視網膜上,ai的視覺增強和光譜分析功能瞬間啟動!
視野被拉近、放大、穿透夜幕的阻隔!淡金色的數據流網格覆蓋了那幾縷看似無害的炊煙。緊接著,分析結果如同冰冷的判決書,清晰地投射在他的意識中:
【目標:不明煙霧|光譜分析結果:
主要成分:木柴劣質煤不完全燃燒產物一氧化碳、碳顆粒)
異常成分占比約37):
納米級重金屬粉塵鉛pb、鉻cr、汞hg)|濃度:重度汙染!
苯係化合物苯、甲苯、二甲苯)|濃度:中度汙染!
未知生物堿分子結構複雜,含硫基團及金屬螯合鍵)|數據庫無匹配記錄!|風險評估:極高!神經毒性及致癌性疑似!】】
那些嫋嫋升起的,哪裡是生活的炊煙?分明是混合了致命重金屬、神經毒素和未知劇毒物質的死亡煙柱!它們正無聲無息地飄散,籠罩著那個在黑暗中苟延殘喘的村落!
「沃倫機械廠的排汙管,」麵紗女人——或者說,修女——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仿佛在講述一件與己無關的舊聞,她枯瘦的手指輕輕拂過自己麵紗的邊緣,「藏在河床下麵最深的那條暗渠裡。三年前,他們用液態火焰燒毀自然之神最後的教堂時,」她的手指頓了頓,然後緩緩地、帶著一種沉重的儀式感,掀開了覆蓋在左臉上的亞麻麵紗一角!
月光下,暴露出來的並非想象中的蒼老容顏,而是一片令人觸目驚心的、覆蓋了大半張左臉的猙獰灼傷疤痕!皮肉扭曲、粘連、呈現出一種如同融化後又凝固的蠟油般的暗紅與焦黑色澤!疤痕的邊緣如同怪異的山脈般隆起,一直延伸到脖頸深處,仿佛一條盤踞在臉上的毒蛇!「……領頭焚燒教堂的工頭,舉著火把對跪在廢墟裡祈禱的信徒們說,」她的話語帶著一種冰冷的嘲諷,疤痕在月光下微微抽動,「這是‘淨化舊時代的病灶’。」
這恐怖的傷痕和她平靜話語中蘊含的巨大悲愴,形成了一種強烈到令人窒息的衝擊!陸棋握緊匕首的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死死盯著那張被毀容的臉,以及她眼中深不見底的、仿佛埋葬了整個世界的哀傷與平靜。
「我是瑪莎,」她放下掀開麵紗的手,重新讓疤痕隱沒在陰影中,聲音恢複了那種空靈的漠然,「自然之神最後一位在冊的修女。如果你想活過今晚,還想讓肩膀上那個‘九星製藥’送給你的小禮物暫時安靜一會兒,」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陸棋破爛的衣衫,落在他依舊在滲血的左肩傷口上,「最好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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