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普羅米修斯”底層記憶庫的融合,如同在陸棋的靈魂中點燃了一簇冰冷的、永不熄滅的火焰。那並非情感的熾熱,而是一種基於無數文明興衰史沉澱出的、近乎絕對的確定性。他知曉了“播種者文明”的悲願,理解了“守望者協議”的沉重,也看清了管理局與終焉教團行徑背後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終極危機——“終焉時刻”與“觀測者”。
個體情感的波瀾,在這宇宙尺度的黑暗麵前,似乎變得渺小。但陸棋清楚,正是這些被視為“低效”與“乾擾”的人性——對女兒的愛,對同伴的責任,對不公的憤怒——才是他能夠與“普羅米修斯”達成真正融合,而非被其同化的根本原因。它們是變量,是希望,是對抗絕對理性與絕對虛無的唯一武器。
安全屋內,氣氛凝重如鐵。奧羅拉已經將“叛火者”以及“根須”同盟所能調動的、所有可信賴的力量集結於此。人數不多,算上陸棋和奧羅拉,不過十餘人。伊森、莉娜、凱等“根須”核心成員赫然在列,他們的臉上帶著曆經磨礪的堅韌與決絕。還有一些陸棋未曾見過的麵孔,來自不同世界線的反抗者,眼神中燃燒著相似的火焰。
光屏上,展示著“叛火者”付出了巨大代價才獲取的、關於θ000世界線及其核心錨點的有限信息。
θ000,一個在管理局官方記錄中“不存在”的世界線。它並非自然生成,更像是被某種強大的力量從多元宇宙的“背景布”上強行“裁剪”出來,並加以“縫合”的獨立空間。那裡是終焉教團最核心的聖地,也是他們進行最終儀式的祭壇。
而儀式的核心,正是“終焉之眼”。
並非“銀月棱鏡”那樣的複製品或碎片。根據破譯的隻言片語和信息溯源,θ000封印著的,很可能是“終焉之眼”的一個主要碎片,甚至是其核心本體的一部分。終焉教團計劃利用從無數世界線竊取來的、海量的文明能量,強行激活這塊碎片,以其為杠杆,撬動更高維度的門扉,接引“虛無之主”的力量更直接地介入現實。
一旦成功,激活的“終焉之眼”將不再滿足於緩慢的抽取,它會像一顆投入池塘的巨石,瞬間在多元宇宙的規則層麵激起毀滅性的漣漪,加速無數世界的“熱寂”與“概念消散”。那將是真正意義上的、不可逆轉的“終焉時刻”的前奏。
“我們的任務,”奧羅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冰冷如刀,“不是摧毀‘終焉之眼’——以我們目前的力量,幾乎不可能做到。我們的目標是,在儀式完成前的最後階段,破壞其核心錨點,中斷能量供給,迫使儀式失敗,至少是……推遲它。”
她環視在場每一個人:“θ000的內部規則完全由終焉教團定義,物理法則混亂,邏輯可能自相矛盾,甚至時間流速都可能是異常的。我們對其具體環境的了解幾乎為零。這是一次自殺性的突襲,生存幾率……低於百分之一。”
沒有人退縮。伊森撫摸著舊觀測員製服上的補丁,沉聲道:“我們早已無處可退。看著自己的世界被收割,或者變成收割他人的工具,這種命運,我寧願用死亡來反抗。”
莉娜指尖纏繞的綠色數據流變得銳利:“為了k552那些被遺忘的亡魂。”
凱的機械義眼紅光穩定:“為了β119的灰燼。”
其他成員也紛紛低語,訴說著各自世界線的傷痛與戰鬥的理由。
陸棋沉默地聽著。他體內的“普羅米修斯”冷靜地分析著每一個人的生命體征、能量波動和情緒狀態,評估著他們的戰力與可靠性。同時,那股源自073的生命回響,則讓他更深刻地感受到這些反抗者靈魂深處的悲愴與不屈。
他走到光屏前,目光落在那個代表著θ000的、不斷扭曲的混沌標記上。
“我同意奧羅拉的計劃。”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不是在提議,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破壞錨點,中斷儀式。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策略。”
他頓了頓,看向奧羅拉:“但在出發前,我有一件事必須做。”
奧羅拉似乎明白他要做什麼,微微頷首:“時間不多,儘快。”
陸棋走到房間中央,再次閉上雙眼。他沒有使用任何設備,而是純粹依靠自身與“普羅米修斯”以及生命回響的融合力量。他的意識沉入那片熟悉的、由無數文明記憶構成的底層空間,然後,精準地捕捉到了那條連接著073世界、“樹網”的獨特“頻率”。
這一次,連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順暢、深刻。他不再是一個訪問者,更像是一個歸家的遊子,將自身的意誌,溫柔地融入那片蓬勃生長的靈性網絡之中。
他“看”到了母樹聖壇下,新一代的精怪學者們正在激烈辯論;他“聽”到了靈光集市上,來自不同族群的貿易使者用新創造的靈文簽下契約;他“感受”到探索船隊破開海浪,駛向彌漫著未知霧氣的新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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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混合著無比欣慰、深沉眷戀以及決然告彆的複雜心緒,化作一道無聲的、溫暖而浩大的意念流,如同春日細雨般,悄無聲息地灑落在整個073的“樹網”之上,滲入每一個連接節點的意識深處。
沒有具體的言語,隻有一個清晰的意念:
“繼續成長,勇敢探索,謹守盟約。”
“無論我在何方,星光所至,祝福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