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陽光剛爬上床頭,眩暈就帶著熟悉的壓迫感襲來。眼前的白色病床扭曲、消散,再睜眼時,蘭若寺的檀香已漫進鼻腔,大殿的梁柱投下幽深的影子,老人依舊坐在蒲團上,指尖的佛珠轉得緩慢,與我掌心那串陌生佛珠的紋路隱隱呼應。
“大師。”我的聲音發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的佛珠,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這串莫名收到的佛珠,冰涼得像一塊解不開的心結,刻著我未贖的遺憾。
老人緩緩睜眼,目光落在我掌心的佛珠上,笑意裡藏著一絲悲憫:“年輕人,你帶著執念而來,卻還沒看清執念的根。”
“我不明白。”我呼吸變重,眼前閃過母親生日時我錯過的蛋糕,小雨攥皺的電影票根,父親腿疼卻硬撐著買土雞的背影,“我以為我懂了,要珍惜身邊人,要平衡生活和工作,可為什麼……心裡還是空落落的?”
老人沒直接回答,抬手指向窗外。庭院裡,一個掃地僧正彎腰清掃落葉,掃帚劃過青石板的沙沙聲清晰可聞。他動作很慢,遇到嵌在石縫裡的草屑,會蹲下身用手指摳出來,僧袍的下擺蹭到地上的泥土,他卻毫不在意。
“他每天都這樣?”我下意識地問,指尖的佛珠被攥得更緊。
“十年了。”老人說,“寺裡的落葉掃不儘,就像人心的遺憾贖不完。但他從不多言,隻把每一片落葉掃淨,把每一道石縫摳平。”
我盯著掃地僧的背影,突然想起母親總在我回家前,把院子裡的落葉掃得乾乾淨淨,哪怕我隻待半天;想起小雨總在我加班後,把涼掉的飯菜熱了又熱,哪怕我深夜才歸;想起張磊在我暈倒後,默默接手我的項目,把我沒做完的方案補得整整齊齊。這些被我忽視的“掃地”般的小事,原來都是藏在日常裡的溫柔,而我卻把它們當成了理所當然。
“人生的價值,從不是做驚天動地的大事。”老人的聲音輕輕落下,像掃過心尖的掃帚,“是母親留的一碗熱飯,是愛人等的一盞夜燈,是你本該兌現卻錯過的那些‘小事’——這些未贖的罪,才是你心裡空落的根。”
我的眼眶突然發熱,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拚命眨眼忍住。指尖的佛珠硌得掌心發疼,那些被我遺忘的瞬間突然清晰:母親六十歲生日,我在外地出差,隻發了個紅包,後來才知道她做了一桌子我愛吃的菜,等我到深夜;小雨說想去看海邊的日出,我推了四次,最後她隻能和朋友去,照片裡她笑得燦爛,卻沒拍日出;父親讓我教他用視頻通話,我總說“忙”,直到他學會了,卻隻敢在深夜給我發消息,問“你睡了嗎”。
“我以為……以後還有機會彌補。”我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眼淚終於掉下來,砸在掌心的佛珠上,冰涼的珠子瞬間染上溫度,“可有些機會,是不是已經沒了?”
老人拿起身側的掃帚,遞給我:“你看這掃帚,掃不乾淨昨天的落葉,但能掃淨今天的塵埃。未贖的罪,不是用來困住自己的,是用來提醒你,當下的每一次‘願意’,都比以後的‘彌補’更珍貴。”
我接過掃帚,木質的柄帶著歲月的粗糙,像母親的手掌,像父親的拐杖。我走到庭院裡,學著掃地僧的樣子彎腰掃落葉,掃帚劃過青石板,沙沙聲裡,我仿佛聽到母親的嘮叨,小雨的等待,那些被我忽視的聲音,此刻都清晰得讓人心疼。
掃到庭院角落時,我看到一塊鬆動的青石板,下麵壓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是我去年寫給母親的生日祝福,當時嫌麻煩,沒寄出去,後來忘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紙條上的字跡已經模糊,卻能看清“媽,等我忙完這陣就回家”。
心臟像被狠狠攥住,我蹲下身,指尖發抖地撿起紙條,眼淚掉得更凶,砸在紙條上,暈開了模糊的字跡。原來那些被我隨手丟棄的承諾,都成了未贖的罪,藏在我看不見的角落,等著我看見。
“執念不是罪,逃避才是。”老人站在我身後,聲音溫和,“你總怕自己不夠好,怕彌補不了,卻忘了最好的彌補,就是當下的‘不再錯過’。”
眩暈再次襲來,掃帚從手中滑落,青石板和紙條漸漸模糊。再次睜眼,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陽光依舊溫暖,小雨趴在床邊睡著了,眉頭微微蹙著,手裡還握著那張三皺的車票。
我輕輕碰了碰她的手,她立刻醒了,眼裡閃過驚喜:“銘宇,你醒了?做什麼夢了,一直在小聲哭。”
我沒回答,隻是攥緊掌心的佛珠,突然發現佛珠的每一顆珠子上,都刻著一個小小的字——“媽”“爸”“小雨”“張磊”,最後一顆珠子上,刻著“當下”。
“我想現在給爸媽打個電話。”我聲音沙啞,指尖還在微微發抖。
電話接通的瞬間,母親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兒子,怎麼這個點打電話?”
“媽,”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聲音平靜,“我想你了,想回家吃你做的紅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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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母親壓抑的哭聲:“好,媽這就去買肉,等你出院就給你做,做你最愛吃的那種,多放冰糖。”
掛了電話,我看著小雨,眼眶發紅卻笑了:“我們出院後,先去刻戒指,再去看日出,好不好?”
她用力點頭,眼裡閃著淚光:“好。”
就在這時,護士推門進來,遞過來一個信封,依舊沒有寄件人:“陳先生,剛收到的,說是給你的。”
我心裡一緊,拆開信封,裡麵沒有信,隻有一張照片——是庭院裡的掃地僧,他身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穿著母親的衣服,手裡拿著一把掃帚,正對著鏡頭笑。照片的背麵,隻有一行字:“未贖的罪,用當下的溫柔來還。”
我握著照片,掌心的佛珠發燙。掃地僧為什麼會和母親出現在同一張照片裡?這個一直寄東西給我的人,到底是誰?他怎麼知道我所有的遺憾?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照片上,母親的笑容格外清晰,可我卻突然覺得,這場關於“啟示”和“救贖”的考驗,從來沒有結束。而那個藏在背後的“存在”,似乎離我越來越近了。
我攥緊照片,心裡升起一個念頭:或許,我尋找的真相,從來不在蘭若寺的啟示裡,而在那些我曾經忽視的、最平凡的日常裡。可這張突如其來的照片,又在暗示什麼?
窗外的風輕輕吹過,帶動窗簾晃動,像有人在暗處,靜靜看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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