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勇深吸一口刺骨的寒氣，強行壓下沸騰的殺意，眼神瞬間變得像鷹隼般銳利。他飛快地判斷著形勢：鬼子從武寨村出發去麻田，走的是相對平坦的大路；縣大隊此刻在柳樹溝，抄近路走山間小道。張石頭爬過來報信用了時間，鬼子已經走了一個多小時！兩支隊伍很可能就在這附近的山川間並行，距離絕不會遠！必須立刻行動，既要為武寨村複仇，更要搶在鬼子前頭，設置伏擊區域拖住鬼子的腳步！
“警備隊！”趙勇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鐵，斬釘截鐵，“出四個人！兩人留下，照顧好石頭！用最好的藥，務必保住他的命！另外兩人，立刻抄最近的山路，用最快的速度趕回麻田村！告訴劉村長，鬼子屠了武寨村，現在正撲向麻田！全村男女老少，帶上一天口糧，立刻上山！進老林子躲起來！誰敢磨蹭，就是等死！把武寨村的慘狀給我說清楚！快去！”
“是！”四名警備隊戰士毫不遲疑，兩人留下迅速檢查張石頭的傷勢，另外兩人像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溝口的山林中。
“其他人！”趙勇猛地轉身，目光掃過一張張因悲憤而扭曲、又因他迅速決斷而稍顯安定的年輕臉龐，“武寨村鄉親的血，不能白流！但鬼子人多槍炮多，硬拚是下策！咱們得拖住他！給麻田的鄉親們爭取逃命的時間，也給咱們的援兵爭取趕路的時間！”
他腦海中飛快掠過宋興華在戰鬥間隙給他們講過的那些戰例和戰術要點——“卡射程”、“運動炮擊”、“倒三角伏擊”……這些詞眼如同黑暗中的明燈！
“炮兵小隊聽令！”趙勇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六門迫擊炮，分成三個炮組！一組：老炮手劉大奎帶兩門炮！二組：李二牛帶兩門炮！三組：孫鐵錘帶兩門炮！每組配四個體力好的搬運工！”
“一組立刻出發！斜插到鬼子行軍的大路方向，在距離他們行軍路線三公裡左右的位置，尋找隱蔽陣地，給我架好炮！記住，隻打三發急速射！打完立刻扛炮撤離，往二組後方三百五十米左右的位置重新布置陣地待命！二組，看到一組開火後，立刻前出到一組原來陣地前方三百五十米左右待命！等追兵進入你射程，同樣三發急速射！打完立刻撤到三組後方！三組同樣如此！循環往複！記住宋連長的話：卡住射程！我能打到你，你打不到我！鬼子的九七式迫擊炮射程也就兩千八百米出頭，咱們的也是，但咱們輪著打，就是比他遠一步！炮彈打光了老子再去繳！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是！”劉大奎、李二牛、孫鐵錘三個組長挺直胸膛，眼中閃爍著仇恨與決絕的光芒。他們迅速點齊人手，扛起冰冷的迫擊炮管、底座板、炮架和沉重的炮彈箱。
“另外！”趙勇目光掃向隊伍，“再出六個槍法最好的兄弟！劉大眼，你帶隊！跟著炮組行動，但彆靠太近！就在炮組側翼的山嶺製高點上埋伏！你們的任務隻有一個：盯死鬼子可能派出的側翼迂回分隊！宋連長講過，鬼子步兵操典裡最喜歡玩這手！發現鬼子迂回，不用請示，給我狠狠地打！掩護炮組兄弟安全撤離！”
“明白！大隊長！”劉大眼是個眼神銳利的老兵，立刻點了五個同樣槍法出眾的戰士出列。
“其餘所有人！”趙勇猛地拔出駁殼槍，指向西北方向，“目標——麻田村北三裡，牛頭嶺！跑步前進！到那裡，給這群鬼子和二鬼子，擺下一個‘倒三角’的墳場！出發——！！”
命令下達，整個縣大隊如同上緊了發條的戰爭機器，轟然運轉！疲憊？在滔天的血仇麵前，在保衛家園的使命麵前，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
炮組和掩護的槍手們率先出發，他們扛著沉重的裝備，咬著牙，深一腳淺一腳地衝進崎嶇的山林。腳下的積雪和枯枝敗葉被踩得咯吱作響，汗水迅速浸透了他們單薄的棉衣，在寒風中結成冰碴，但他們速度絲毫不減。搬運工們更是青筋畢露，沉重的迫擊炮底座板壓彎了他們的腰，卻壓不垮他們眼中的怒火！他們知道，肩上扛著的，是複仇的雷霆，是鄉親們活命的希望！
主力部隊緊隨其後。兩百多條漢子，沒有人說話，隻有粗重的喘息聲和急促的腳步聲在山穀間回蕩。一張張年輕的臉龐緊繃著，牙關緊咬，眼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有的戰士草鞋磨破了，腳底板被尖銳的石子劃破，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個帶血的腳印，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隻顧埋頭猛衝！他們的胸膛劇烈起伏，呼出的白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成一片白霧。這股沉默的、帶著血腥味的洪流，以驚人的速度向著牛頭嶺席卷而去！
與此同時，小林純一郎的混合部隊正沿著大路，浩浩蕩蕩地向麻田村進發。隊伍最前麵，是遼縣便衣隊那三十多個獐頭鼠目的特務，像獵狗一樣探路。後麵跟著兩個班的偽軍，端著槍，縮著脖子，神情麻木地充當著炮灰角色。再往後，是小林純一郎親自率領的鬼子加強中隊主力，以及剩下的偽軍大隊。兩輛用帆布蒙著的卡車在隊伍中間顛簸行進，上麵裝載著重機槍、迫擊炮和彈藥。小林純一郎本人則騎在一匹高大的東洋馬上，馬靴鋥亮，眼神陰鷙地掃視著道路兩側的山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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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桑，”小林純一郎用馬鞭指了指前方，“麻田的，還有多遠？”
“報告太君！”便衣隊苟隊長立刻像哈巴狗一樣湊到馬前，諂媚地笑著，“快了快了！翻過前麵那道梁，再走八九裡地就到！麻田村可比武寨村大多了，花姑娘的，肯定也多……”
小林純一郎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期待。武寨村的屠殺似乎讓他意猶未儘，他需要更多的鮮血來滿足他那變態的征服欲。然而，他嘴角的笑意還未完全展開——
咻——咻——咻——！
尖銳刺耳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從側前方的天際傳來！聲音由遠及近，速度快得驚人！
“炮擊——！！！”隊伍中經驗豐富的鬼子軍曹淒厲地嘶吼起來！
迫擊炮彈如同死神的鐮刀，精準地砸進了走在最前麵的那兩個偽軍班中間！猛烈的爆炸瞬間吞噬了道路！橘紅色的火球衝天而起，狂暴的衝擊波裹挾著致命的預製破片和灼熱的氣浪橫掃而出！
慘叫聲被爆炸的巨響淹沒！殘肢斷臂混合著泥土、碎石、積雪被高高拋起！一個偽軍士兵上半身瞬間消失，隻剩下兩條腿在原地抽搐；另一個被攔腰炸斷，內臟流了一地；還有的被破片削掉了半邊腦袋，紅的白的噴濺得到處都是！僅僅一輪三發急速射，兩個班的偽軍幾乎被從行軍隊列中徹底抹去！道路上留下數個焦黑的彈坑和一片狼藉、冒著青煙的殘骸，濃烈的硝煙和血腥味彌漫開來！
“八嘎！”小林純一郎在炮彈落下的瞬間就猛地勒住馬韁，戰馬受驚人立而起！他臉色鐵青，眼中閃過一絲驚怒。後麵的部隊一陣騷亂，紛紛臥倒尋找掩體。
“哪裡打炮？！”小林純一郎厲聲喝問，迅速翻身下馬，奪過副官遞來的望遠鏡，朝著炮彈飛來的方向極目遠眺。三公裡外，隻有一片被枯黃雜草覆蓋的山坡，在望遠鏡裡模糊不清。炮擊已經停了，仿佛從未發生過。
“太君！是……是迫擊炮！聽聲音，數量不少！”一個鬼子炮兵小隊長驚魂未定地報告。
“迫擊炮？數量不少？”小林純一郎眉頭緊鎖，心頭疑雲大起。八路什麼時候這麼闊氣了？能一輪打出六發迫擊炮彈？這火力強度，不會是一個主力團吧？難道撞上八路軍的主力了？他心中驚疑不定，但武寨村的“勝利”和骨子裡的驕橫又讓他不肯輕易退縮。
“命令！派兩個班……不，派一個排偽軍）！散開！散兵線！向前搜索前進！把敵人的炮兵陣地給我找出來！”小林純一郎咬著牙下令，他倒要看看，是哪裡冒出來的“主力團”！
幸存的偽軍排長哭喪著臉，硬著頭皮，驅趕著幾十個麵如土色的偽軍士兵，以極其鬆散的散兵線士兵間隔拉大到七八米），戰戰兢兢地沿著大路向前摸去。他們走得很慢，眼睛死死盯著前方和兩側的山坡，仿佛每一塊石頭後麵都藏著索命的炮口。
隊伍向前蠕動了大約一公裡多。
咻——咻——咻——！
那催命的尖嘯聲再次撕裂空氣！這一次，炮彈來自更前方！
轟！轟！轟！轟！轟！轟！！！
六枚炮彈再次精準地覆蓋了偽軍散兵線的前半部分！雖然因為隊形鬆散，沒有造成第一次那樣的毀滅性殺傷，但依舊有十幾個偽軍士兵慘叫著倒在血泊裡！斷腿的抱著殘肢哀嚎，被破片擊中腹部的痛苦翻滾，腸子流了一地！爆炸點附近一片狼藉，血腥味更加濃烈！
“啊——！我的腿！”
“救命啊！媽媽——！”
傷兵的淒厲哭嚎如同魔音灌耳，狠狠折磨著所有偽軍和後麵鬼子兵的神經。
“八嘎！八嘎呀路！”小林純一郎氣得渾身發抖，狠狠一拳砸在卡車冰冷的引擎蓋上！他再次舉起望遠鏡，死死盯著炮彈飛來的方向。這一次，他似乎捕捉到遠處山坡枯草叢中極其短暫的反光——那是炮管在移動！距離……絕對超過了三千米！這個距離，他的九七式迫擊炮根本夠不著！對方顯然精於此道，打一炮換一個地方，卡著極限射程在消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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