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剛泛起一層薄薄的魚肚白,小柳鄉村頭的打穀場已經人聲鼎沸,如同煮沸的開水鍋。近九百號人——一連原有的戰士、新收編的俘虜、縣大隊支援的部分骨乾,再加上剛剛接收的新兵一連、二連——黑壓壓地擠滿了這片黃土地。清晨的寒氣被滾燙的呼吸驅散,空氣裡彌漫著汗味、塵土味和一種近乎沸騰的躁動。
宋興華站在穀場邊一個稍高的土堆上,軍裝筆挺,目光銳利如鷹隼,掃視著下方攢動的人頭。他身後是攤開的擴編方案草圖,墨跡似乎還未乾透。擴編,就在此刻!
“安靜!”陳大海一聲炸雷般的吼聲壓過嘈雜。穀場瞬間靜了下來,近千雙眼睛齊刷刷聚焦在宋興華身上。
“弟兄們!”宋興華的聲音沉穩有力,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小鬼子欠下的血債,刻在武寨村的焦土上!要報仇,要雪恨,光靠一腔熱血不夠,得靠真家夥,靠真本事!從今天起,咱們一連,要鳥槍換炮,脫胎換骨!按昨夜定下的章程,現在,開始挑人!”
命令一下,整個穀場再次活了過來,卻不再是混亂的喧囂,而是帶著一種目標明確的湧動。
第一輪:炮排挑人。
炮一排排長周大龍、炮二排排長吳大江、炮三排排長鄭淮,三個炮排長如同三尊門神,大步流星地走到人群最前方。他們眼神如鉤,在人群中快速篩選。
“識字的!會打算盤的!舉下手!”周大龍嗓門洪亮。人群裡稀稀拉拉舉起幾十隻手,大多是些年輕麵孔,眼神裡帶著點書卷氣,也有幾個年紀稍大、看著像以前賬房先生的。
“你!出列!”周大龍指著一個戴眼鏡、有些瘦弱的年輕戰士,“以前乾啥的?”
“報…報告排長!俺…俺在老家私塾念過兩年,會寫自己名字,會算點加減賬…”小戰士有些緊張。
“夠了!炮位上,算得快比力氣大有時還頂用!站這邊!”周大龍大手一揮。小戰士臉上瞬間湧起激動的紅暈,擠出人群,站到周大龍指定的空地。
“身板壯實的!力氣大的!往前站!”吳大江的吼聲緊隨其後。這下人群湧動得更厲害了,一群膀大腰圓的漢子奮力向前擠,個個挺起胸膛,展示著自己結實的胳膊。一個鐵塔般的大漢,身高足有一米九,像座小山似的擠到最前頭,甕聲甕氣地喊:“排長!俺!俺能扛著炮筒子跑!”
吳大江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了拍那大漢厚實的肩膀,砰砰作響:“好家夥!是塊扛炮架的好料!就你了!”大漢咧開嘴,露出憨厚又得意的笑容,咚咚咚地站到了吳大江身後。
“手腳麻利的,腦子活泛的,眼神好的!都彆藏著掖著!”鄭淮的聲音相對溫和,但目光如電。他仔細打量著那些眼神靈活、動作協調的戰士。一個精瘦黝黑的小個子,像泥鰍一樣靈活地從人群縫隙裡鑽到前麵,眼睛亮得驚人:“排長!俺眼神好,夜裡看耗子都清楚!手也快!”
鄭淮盯著他看了兩秒:“行,試試看!站過來!”小個子興奮地一蹦,趕緊站定。
炮排選人,挑的就是“腦子”和“力氣”。識文斷字、能快速計算射表的是大腦;身強力壯、能扛起沉重炮件的是筋骨;眼明手快、反應機敏的是神經。三個排長配合默契,如同精密的篩子,迅速將符合條件的人從人海中分離出來。被選中的,臉上洋溢著被重用的自豪;落選的,雖有遺憾,但也心服口服,知道這活計不是光憑勇猛就能乾的。
不到半個時辰,炮排所需的184個位置,已然填滿。宋興華看著那片空地迅速被填滿的、帶著不同特質卻同樣精悍的身影,尤其是那三門被戰士們敬畏又興奮地簇擁著的105九九式山炮和120九九式榴彈炮巨大的身影,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衝上心口。他下意識地幾步走到最近的一門75九四式山炮旁,粗糙的手掌緊緊握住冰冷光滑的炮管。那金屬的寒意透過掌心,卻奇異地引燃了他胸中更熾烈的火焰。
早一天!他心裡有個聲音在呐喊,早一天讓他們摸熟這鐵疙瘩,早一天讓炮彈出膛的呼嘯成為鬼子的喪鐘!攻打縣城那堅硬的烏龜殼,就多一分砸碎它的把握!這冰冷的鋼鐵,即將成為他手中最鋒利的複仇之劍!
第二輪:特戰偵察排挑人。
炮排挑完,穀場空了一小片,但氣氛反而更加緊繃。特戰偵察排排長王二柱,像一柄出鞘的短刀,帶著他原神槍手班的幾個老兵,走上前來。他們的目光不再是尋找識字和力氣,而是像冰冷的剃刀,刮過每個人的筋骨皮肉。
“槍法好的!出列!”王二柱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力。
呼啦一下,站出來二十多人,大多是連裡的老射手,眼神沉穩,指關節帶著長期摸槍留下的繭子。也有幾個新麵孔,眼神帶著躍躍欲試的鋒芒。
“格鬥!練過把式、敢拚命的!”王二柱再次開口。
這次站出來的人更多,呼喝著互相推擠著上前,個個摩拳擦掌,空氣中彌漫開一股好鬥的氣息。那個鐵塔般的大漢也赫然在列,衝著王二柱憨笑。王二柱卻搖了搖頭:“兄弟,你留步。特戰要的是豹子,不是大象。靈活比力氣更要緊。”大漢撓撓頭,有些遺憾地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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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能!覺得自己能跑的、能熬的!繞穀場,十圈!最後留下的,才有資格!”王二柱的命令冷酷無情。
站出來的幾十號人,毫不猶豫地衝了出去,腳步聲在黃土地上砸出沉悶的鼓點。塵土飛揚起來,一圈又一圈,考驗著每個人的意誌和肺腑。有人開始掉隊,有人咬牙堅持。那個精瘦黝黑的小個子,竟然跑在最前麵,步伐輕快得像隻羚羊。當最後十幾人喘著粗氣、汗如雨下地停在王二柱麵前時,眼神裡的狠勁和韌性已經說明了一切。
“腦子活!點子多!遇事不慌的!自己站出來說說!”王二柱拋出了最後的考驗。這要求有些抽象,人群安靜了一下。
突然,一個看著有些機靈、眼神亂轉的戰士擠出人群,大聲道:“排長!俺叫李鎖子!俺眼神好使,耳朵也靈!在林子裡能聽出是鳥飛還是兔子躥!下套子抓野物,俺最在行!鬼子的暗哨,俺一準能給他摸出來!”他邊說邊比劃,透著一股子山野獵戶的機敏勁兒。
王二柱盯著他,嘴角似乎扯動了一下:“行,算你一個。”
李鎖子大喜過望,立刻站到王二柱身後。有了帶頭的,又有幾個戰士鼓起勇氣自薦,有的說自己會看地形,有的說自己膽大心細。王二柱和老兵們低聲快速商議著,像挑選最鋒利的匕首,最終敲定了三十人。特戰排,滿編!一股精悍、銳利、帶著危險氣息的力量凝聚成形。
第三輪:剩下的戰士被步兵排、火力排、警衛排自行商議瓜分。
穀場剩下的人還很多,氣氛也鬆弛了不少。一排長陳大海、四排長馮瑞年兼管步兵排)、火力排長張鐵柱、警衛排長蔡儼,四個排長聚在一起,低聲快速地交流著,目光在剩餘的人群中掃視,如同老練的獵手在分配獵物。
“老陳,那幾個膀子圓的,歸你,給你們一排撐撐場子!”張鐵柱指著幾個體格健壯的戰士說。
“謝了老張!那我這邊幾個手腳麻利、眼神活泛的小子,老馮你拿去,你四排新兵多,需要點機靈的帶帶!”陳大海投桃報李。
“行!那幾個看著穩當、槍托磨得油亮的,老蔡,你的警衛排講究個可靠,給你了!”馮瑞年接口。
蔡儼點點頭:“正好!我們缺幾個放哨盯得住的。”
幾個排長三言兩語,高效地完成了人員的初步劃分。老兵們熟門熟路地招呼著自己排的新麵孔,拍著肩膀,喊著名字,混亂中自有其秩序。最後,剩下五十多人,多是些年紀偏大或體格稍弱的,以及那五十一個眼神躲閃、穿著不合身灰布軍裝的俘虜兵,默默走向了保障排排長劉川那邊。
宋興華的目光銳利地掃過那五十一個俘虜,最終落在李明、孫正、周華三人身上。他們三人,是思想工作的骨乾。
“李乾事,孫乾事,周乾事,咱們連就你們三個專業的政工人才,不如你們三人成立個敵工組,負責這些人情緒安撫、思想建設等工作。”宋興華壓低聲音跟三人說“這些人,你們先練練手!”
“給他們吃飽穿暖,更要給他們‘換心換腦’!讓他們明白,我們腳上這雙草鞋,踏的是為老百姓打江山的道!不是刮地皮的閻王道!我們手裡的槍,要打的是騎在百姓頭上的鬼子漢奸!不是用來對著自己鄉親的!”宋興華頓了頓,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掰開了揉碎了講!講清楚,八路軍是誰的兵?為誰扛槍?為誰打仗?讓他們明白,這裡和國民黨、和那些喝兵血的地方軍閥部隊,天差地彆!我們代表的是這片黃土地上,千千萬萬受苦人的根本利益!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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