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陽城頭硝煙未儘，殘破的太陽旗在晨曦微光中耷拉著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麵鮮豔的旗幟迎風招展。城內外雖已光複，但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濃烈的火藥與血腥混合的氣味，昭示著曾經戰鬥的慘烈。八路軍晉中獨立旅旅長宋興華明碼通電全國的“壽陽光複，劍指陽泉”八字捷報，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各方勢力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太原，日軍第一軍司令部。
昔日將佐往來、電文頻傳的喧囂已被一種死寂般的壓抑所取代。代軍長舞伝男站在巨大的軍事地圖前，背影佝僂，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四個大隊……整整四個精銳大隊……”舞伝男喃喃自語，聲音沙啞乾澀，握著指揮尺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他並非沒有料到救援的艱難，但宋興華那封明碼通電，如同將他架在火上烤，來自大本營和華北方麵軍的嚴令，逼得他不得不將部隊送入那個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長官……”副官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摞電文走了進來，臉色灰敗，“大本營……華北方麵軍……急電。”
舞伝男沒有回頭，隻是無力地揮了揮手。副官將電文放在桌上，最上麵兩封，措辭極其嚴厲，直斥山西日軍指揮無能，損兵折將，致使戰略要地壽陽失陷，帝國顏麵掃地。雖未明確令他切腹，但字裡行間透出的寒意，已預示了他的結局。
果然，緊隨其後的第三封電文，來自日本本土軍部。命令簡潔而冰冷：解除舞伝男山西第一軍代軍長職務，即日返回本土，轉入預備役。
“預備役……”舞伝男嘴角扯出一絲苦澀到極點的笑容。對於一名職業軍人，尤其是一位曾手握重兵的將領而言，這無異於軍事生涯的終結，是比切腹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恥辱。他緩緩閉上眼睛，壽陽城外那場被炮火照得亮如白晝的伏擊戰場景，仿佛又在眼前浮現——呼嘯的炮彈、密集的彈雨、帝國勇士成片倒下……還有那個始終籠罩在迷霧中的對手，宋興華。
“收拾一下，準備交接吧。”舞伝男的聲音恢複了平靜，但那平靜之下，是深不見底的疲憊和無奈。
次日午後，一架日軍運輸機在太原機場降落。艙門打開，現任第15師團長岩鬆義雄陸軍中將，身著筆挺的中將軍服，踏上了山西的土地。他的臉色並不好看，甚至帶著一絲不情願。原本在南京駐防，雖非閒職，卻也遠離華北主戰場的前線絞殺，沒想到會被突然調來接手山西這個燙手山芋，而且是提前了一年多的時間。
司令部內，交接儀式簡單而壓抑。
舞伝男將一疊厚厚的文件推到岩鬆義雄麵前。“岩鬆君，這是關於山西敵我態勢，特彆是關於八路軍晉中獨立旅及其指揮官宋興華的全部資料。”他的眼神複雜，既有卸下重擔的解脫，更多的卻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此人……非同小可。”
岩鬆義雄微微頷首，隨手翻開資料。映入眼簾的是宋興華部自崛起以來的一係列戰果：伏擊運輸隊、拔除據點、攻占縣城，直至此次壽陽之戰，圍點打援，一舉殲滅皇軍四個大隊。資料中還附有一些語焉不詳的情報，提及該部裝備精良，火力凶猛，遠超一般八路軍部隊，甚至擁有數量相當多的炮兵。
“裝備來源？”岩鬆義雄皺眉問道。
“不明。”舞伝男搖頭，“我們懷疑有外部勢力暗中支持，或者……他們擁有我們無法理解的補給渠道。筱塚義男司令官在世時，便多次組織清剿，均告失敗，反而損兵折將。累計下來，折在宋興華手裡的帝國勇士，已超過一個師團的兵力！”
“一個師團？！”岩鬆義雄瞳孔微縮，這個數字讓他感到一陣心悸。
“此次壽陽之戰，”舞伝男繼續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我本已判斷出是陷阱，不欲派兵。奈何……奈何宋興華明碼通電，輿論洶洶，大本營和方麵軍嚴令救援……我……我無能為力。”他指了指地圖上那四支斷裂的藍色箭頭，“這就是結果。”
他抬起頭，目光直視岩鬆義雄，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坦誠：“岩鬆君，關於宋興華部，我無法為你提供任何有效的製勝建議。因為自筱塚義男時代起，皇軍在山西針對此人的所有軍事行動，沒有一次成功，無一例外，皆以慘敗告終。他就像一個幽靈，總能料敵機先，總能以弱勝強……不，現在，他的部隊已經不能稱之為‘弱’了。”
舞伝男長歎一聲，拿起放在一旁的軍帽，仔細地拂去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動作緩慢而鄭重。“岩鬆君……山西的局麵，就拜托你了。祝君……武運長久。”他最後的祝福顯得蒼白而空洞，與其說是鼓勵，不如說是一種對前途未卜的悲涼預告。
看著舞伝男略顯蹣跚離開的背影，岩鬆義雄沉默了。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那疊關於宋興華的資料，一頁頁仔細翻閱。越看，他的眉頭皺得越緊。資料中的宋興華，用兵大膽詭譎，善於捕捉戰機，更兼麾下部隊戰鬥力強悍，裝備水平成謎。這完全顛覆了他對八路軍“土八路”、“遊擊隊”的固有印象。
“宋興華……晉中獨立旅……”他喃喃念著這兩個名字，目光最終落在了地圖上的陽泉。壽陽已失，陽泉若再失，八路軍的兵鋒便可直指榆次，太原門戶洞開！
絕不能坐視陽泉被圍！岩鬆義雄猛地站起身，走到地圖前。陽泉目前的守軍是獨立混成第17旅團，旅團長長穀川正憲，因支援壽陽損失了兩個大隊，目前僅餘三個大隊及直屬隊，約3500餘人。而根據情報和舞伝男的判斷，宋興華能用於攻擊陽泉的兵力，絕不會低於兩萬五千人！
“兵力懸殊……固守待援？若援軍再被伏擊……”岩鬆義雄立刻否定了被動防守的想法。宋興華最擅長的就是圍點打援。“以攻代守？”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自己按了下去。在敵情不明，尤其是對方可能預設戰場的情況下主動出擊，風險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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