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興華帶著政委王信庭和參謀長熊德誠回到指揮部，軍大衣上還帶著屋外的寒氣。他脫下大衣遞給警衛員，露出一身洗得發白的八路軍軍裝，領口卻挺括，身形筆直如鬆，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過指揮部裡忙碌的景象，最終落在牆上的大幅作戰地圖上，目光沉靜，仿佛能穿透圖紙，洞察敵我雙方每一個細微的動向。
“司令，政委，參謀長！”值班參謀立刻起身敬禮。
宋興華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工作，隨即對王信庭和熊德誠道：“老王，老熊，事情一件件辦。先讓岡田翔太過來，還有那個岡田商會的負責人，對了，把司務長老王也請來。”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王信庭點了點頭，立刻吩咐通訊員去叫人。熊德誠則走到地圖前，手指點向太原方向，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著下一步的軍事部署，但顯然，司令此刻要優先處理的是經濟戰線的問題。
不多時，腳步聲在門外響起。率先進來的是日本共產主義同盟軍岡田旅）旅長岡田翔太。他穿著一身八路軍軍服，但眉眼間的習慣仍帶著些許舊日軍的痕跡，隻是此刻麵對宋興華，他的姿態放得很低，眼神裡充滿了敬畏與服從。跟在他身後的是兩人，一個是穿著日式商務西服，麵容精乾，眼神卻有些忐忑的鬆下井三，岡田商會的實際負責人；另一個則是穿著八路軍舊軍裝，臉上帶著長期從事後勤工作特有的那種樸實與精明的小老頭實際上也就四十五六歲），原晉中獨立旅的司務長老王。
“司令，政委，參謀長！”岡田翔太立正敬禮，用的是熟練但略顯生硬的中文。鬆下井三則是深深一鞠躬，姿態謙卑。老王則是標準的八路軍軍禮，喊了聲“首長好！”
宋興華目光在三人臉上掃過，最後定格在鬆下井三身上，開門見山：“鬆下先生，岡田商會銷售渠道鋪設的怎麼樣了？”他沒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題，語氣平穩，卻自帶一股壓力。
鬆下井三顯然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麵對這位傳說中戰功赫赫、手握重兵且神秘莫測的宋司令，緊張得喉結滾動了一下，連忙又鞠了一躬，恭敬地回答：“報告司令閣下，已經在太穀、祁縣、平遙、介休、靈石、榆次、壽陽、陽泉，還有太原，初步敲定了一些商鋪的位置，正在……正在加緊洽談具體細節。”他說話時，眼神不敢與宋興華對視，微微低垂著。
宋興華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手指在桌麵輕輕敲了敲：“效率為什麼這麼慢？”他的聲音依舊平穩，但那股不滿的情緒已經透過這簡單的問話傳遞了出來。
旁邊的岡田翔太見狀，趕緊上前一步，替部下解釋：“司令，主要是因為……需要與王司務長那邊的商團進行錯位銷售，避免內部競爭。但是近期我們各部戰鬥任務頻繁，鬆下他們主要是文職人員，雙方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進行詳細溝通，所以進度就……”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白。
宋興華的目光轉向老王：“老王，你們以前獨立旅的後勤，主要都售賣些什麼？”
老王撓了撓頭，實話實說：“報告司令，以前就是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有啥賣啥，主要以消化戰鬥中剩餘的繳獲物資為主！鬼子的大頭皮鞋、軍用水壺、偶爾弄到的罐頭、還有他們兜襠布啥的，都賣過！”他的話帶著一股底層後勤人員的直爽和實在。
宋興華心裡跟明鏡似的。當初為了快速搞活經濟，給部隊提供補給，他一手推動了岡田商會和獨立旅商團的建立。本意是讓兩者錯位經營，形成互補。但後來戰事緊張，自己這個最高指揮官也確實把這事兒給暫時拋到腦後了。眼下這兩人說話都留著餘地，顯然是不想觸自己的黴頭。
他不再繞彎子，直接一錘定音：“過去的事情不提了。從現在起，規矩定死：岡田商會，主要負責煙、酒、糖、茶這類‘享受型’物資的銷售。老王，你們主要負責油、鹽、醬、醋這些老百姓過日子離不開的基本物資。糧食和衣物，兩家都可以賣，但價格必須一致。所有商品的售價，統一比這次物價飛漲前的市場價格低百分之五！”他頓了頓，語氣加重，“這次，由岡田旅抽調可靠兵力，負責護送一批重要物資前往太原。鬆下先生，老王，你們隨隊行動，在太原接收物資後，其中三千噸，以我們八路軍第二縱隊的名義，無償捐贈給太原市民主政府，用於平抑糧價，救濟饑民。剩下的，你們兩個商會平分，按照我剛才定的規矩進行銷售！現在，立刻回去準備，具體細節和物資清單，稍後會通知你們！”
他的話語清晰、果斷，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卻瞬間理清了模糊的權責，指明了方向。岡田翔太、鬆下井三和老王同時挺直了腰板，大聲應道：“是！司令！”鬆下井三臉上的忐忑變成了明確任務後的專注，老王眼中則閃過一絲興奮，顯然對這條清晰的財路充滿了期待。三人敬禮後，迅速轉身離去，腳步都比來時快了幾分。
待三人走後，指揮部裡暫時恢複了安靜。王信庭看了看窗外漸暗的天色，又看了看懷表，已經下午四點多了。他笑著對宋興華說：“老宋，你這雷厲風行的勁兒，真是到哪兒都改不了。這下，那兩個商會總算知道該怎麼使勁兒了。”
熊德誠也湊趣道：“是啊，司令。你這一定性，比他們自己瞎琢磨半年都管用。不過，接下來太原那幫囤積居奇的奸商，怕是要恨得牙癢癢了。”
宋興華揉了揉眉心，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眼神依舊明亮。他轉向兩位老戰友，語氣輕鬆了些：“公事暫告一段落。老王，老熊，晚上我想請程欣記者她們吃個便飯，你們兩位作陪，怎麼樣？”
王信庭微微一愣，隨即了然一笑：“賠罪宴？我看行。程記者她們出去采訪，這個點應該也快回來了。我去讓夥房安排幾個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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