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尚未完全散去,血腥氣依舊濃鬱地籠罩著高平原野。
但勝利的喧囂已然壓過了一切。
周軍將士們疲憊卻興奮地打掃著戰場,收繳兵甲,清點首級,收容俘虜,救治傷患。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以及屬於勝利者的昂揚。
而在這一片忙碌與喧囂中,一股無形的洪流正在彙聚。
所有士兵,無論隸屬於哪一軍,在搬運物資、押送俘虜的間隙。
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同一個方向
——那支依舊保持著相對完整陣型、如同飽飲鮮血後稍作休憩的猛虎般的軍隊。
以及那麵沾染了無數血汙、卻依舊在晚風中獵獵作響的“靖安”軍旗。
竊竊私語聲在戰場上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
“瞧見沒?那就是靖安軍!”
“我的娘咧,真是猛得沒邊了!你是沒看到,他們就跟天神下凡似的,愣是把契丹鐵騎給殺穿了!”
“何止是殺穿!我可是親眼瞧見,陳軍使一刀就把那個鐵鴉軍的頭目給劈了!那架勢,嘖嘖……”
“要不是陳軍使帶人頂上去,又突然跟吃了仙丹似的那麼猛,咱們今天怕是都得交代在這兒!”
“使君都親自衝上去了,要不是靖安軍護著……”
“了不得啊,這陳文仲,怕是要一飛衝天了!”
這些議論聲中,充滿了敬畏、感激,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震撼。
陳穩與靖安軍在高平之戰中的表現,尤其是那絕境中的砥柱中流和隨後石破天驚的反擊。
已然通過無數雙眼睛,刻進了每一個幸存周軍將士的心中。
就在這萬眾矚目之下。
中軍方向,那麵象征著最高統帥的金色大纛,開始向著靖安軍所在的方向移動。
柴榮在張永德、韓通、王樸等以及精銳牙兵的簇擁下,親自策馬而來。
原本嘈雜的戰場,隨著柴榮的移動,漸漸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於此,他們知道,這是要論功行賞,而首功,毋庸置疑!
陳穩早已得到通報,整理了一下殘破的甲胄。
帶著張誠、王茹、石墩、錢貴等一眾核心骨乾,肅立於軍陣之前。
儘管身心俱疲,但每個人都挺直了脊梁,這是屬於他們的榮耀時刻。
柴榮勒馬停於靖安軍陣前,目光首先掃過這支傷痕累累卻殺氣未散的軍隊。
看著那一張張堅毅而年輕的臉龐,眼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激賞之色。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為首的陳穩身上。
沒有立刻說話,柴榮緩緩抬起馬鞭。
指向身後那一片狼藉、屍橫遍野的戰場,聲音洪亮,清晰地傳遍了四方:
“諸君!高平之地,賊勢猖獗,幾傾我社稷!”
“當右翼潰敗,全軍危殆之際,是何人臨危不亂,砥柱中流,護我中軍,挽狂瀾於既倒?”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強烈的感染力,讓所有人都仿佛回到了不久前那驚心動魄的時刻。
柴榮的目光再次回到陳穩身上,變得無比鄭重。
甚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親近與托付之情,他朗聲道:
“是陳文仲!是爾等身前這支靖安軍!”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宣告般響徹雲霄:
“昔漢武有衛青、霍去病,北逐匈奴,封狼居胥,立不世之功,揚漢家天威!”
“今日,我得文仲,破北漢,敗契丹,救主於萬軍之中,挽國運於將傾之際!”
“此功此勳,可比衛霍!”
“文仲!”
柴榮目光灼灼地看著陳穩,語氣無比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