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天使的到來,如同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
在洛川,乃至整個陳穩集團內部都激起了層層漣漪。
然而,在陳穩明確的定調下,這股漣漪迅速被引導向既定的方向
——表麵遵從,暗中加速。
送走宣旨的天使後。
陳穩並未立刻召集大規模會議。
而是將張誠、王茹、石墩、錢貴、趙老蔫等絕對核心,召至行轅內一間僻靜的簽押房。
房間內燭火搖曳,映照著眾人神色各異的臉。
“都說說吧,這道旨意,我等具體該如何‘遵從’?”
陳穩坐在主位,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張誠率先開口,他顯然已經深思熟慮。
“使君,屬下以為,首要之務,便是‘哭窮’。”
“需讓那天使,讓朝廷真切地‘看到’我們的難處。”
“屬下已命人加緊整理三縣丁口、田畝、倉廩之冊籍,尤其突出去歲戰亂創傷、今春安置流民之耗費。”
“屆時呈遞給天使的文書,數據務必詳實,字字泣血,要讓他帶回汴梁的。”
“不僅是聖旨,更是我們‘有心無力’的困境。”
王茹補充道。
“不僅如此,還需讓那天使‘親眼所見’。”
“可安排其‘無意中’看到流民聚集之地,看到官倉雖因夏收有所充實。”
“但遠未到豐裕之程度,甚至可讓其目睹一兩起小規模的、因物資分配引發的糾紛。”
“務必讓其形成‘陳防禦使雖有心報國,然轄地初定,民生維艱,強行加征恐生變亂’之印象。”
陳穩點了點頭,這與他所想不謀而合。
政治博弈,很多時候比拚的就是信息塑造的能力。
“此事,文若、清瑜,由你二人全權負責,務必做得自然,不著痕跡。”
“屬下明白。”二人齊聲應下。
“那賦稅……當真要加征三成?”
趙老蔫忍不住問道,臉上滿是肉痛之色。
他掌管工匠營,深知每一分錢財物資的來之不易。
“加,當然要加。”
陳穩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
“朝廷的旨意,豈能明著違抗?”
“不僅洛川要加,安平、臨河,同樣要張貼告示,宣布朝廷加稅之令。”
眾人皆是一愣,不解其意。
陳穩繼續道。
“然而,如何征收,征收多少,何時起征,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文若,你在起草陳述困難的文書時,可附帶提出一個‘分期緩征’之策。”
“言明三縣元氣未複,若一次性加征三成,恐傷根本。”
“請求朝廷準許分三年逐步加征,今年暫且維持舊額,以示朝廷體恤邊鎮之意。”
張誠眼睛一亮。
“此計甚妙!”
“既能展現我等‘努力遵從’的態度,又能將實際壓力向後拖延,為我們爭取至少一年的時間!”
“朝廷若強行不允,反倒顯得不近人情,失了體麵。”
“正是此理。”
陳穩頷首。
“即便朝廷最終不允分期,堅持今年加征,我們也有的是辦法。”
“征收過程可以‘困難重重’,進度可以‘緩慢異常’。”
“征收上來的賦稅,在入庫、保管、運輸途中,也難免有些‘損耗’。”
他目光掃過眾人,意思不言自明
——陽奉陰違,拖延克扣。
這些藩鎮對付朝廷的慣用伎倆,該用的時候絕不能手軟。
石墩聽得有些迷糊,但大致明白是不用真交那麼多糧食錢財,頓時鬆了口氣。
咧嘴笑道:“使君怎麼說,俺就怎麼做!保證讓咱們的兵,一粒米都不會多交!”
陳穩看向他。
“石墩,你的任務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