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
巡察司那間陰森堅固的審訊室內。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金瘡藥混合的刺鼻氣味。
牆壁上懸掛著各式各樣、閃著幽光的刑具。
地麵雖經衝洗,仍殘留著深褐色的斑駁痕跡。
唯一一名在昨夜的伏擊中被刻意留下的活口,被粗大的鐵鏈牢牢捆縛在冰冷的石椅上。
他低垂著頭,渾身衣衫破碎,布滿傷痕。
但令人不安的是,從他身上幾乎感受不到痛苦或恐懼的情緒。
隻有一種死寂般的沉默。
錢貴站在他對麵,臉色並不好看。
他已經嘗試了數種常規的審訊手段。
鞭撻。
水刑。
甚至是烙鐵。
但這個俘虜,除了在肉體受創時本能地抽搐幾下外,始終一言不發。
他的眼神空洞地望著地麵,仿佛靈魂早已脫離這具軀殼。
“說吧。”
錢貴的聲音在寂靜的審訊室裡回蕩,帶著一絲壓抑的煩躁。
“你們是什麼人?”
“來自哪裡?”
“為何要襲擊安平糧倉?”
“鐵鴉軍的主人,究竟是誰?”
沒有回應。
隻有鐵鏈因為俘虜細微的呼吸而發出的輕微摩擦聲。
錢貴眯起眼睛,湊近了一些,死死盯著那雙空洞的眼睛。
“我知道你聽得見。”
“也明白我的意思。”
“你們的同伴都死了。”
“死得毫無價值。”
“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哪怕是為了你自己?”
俘虜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
視線落在了錢貴臉上。
那目光,冰冷得沒有一絲人類的情感。
如同在看一塊石頭,一根木頭。
錢貴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他審訊過許多人。
凶悍的匪徒。
狡猾的細作。
貪生怕死的懦夫。
但從未遇到過這樣的。
仿佛他麵對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被某種意誌驅動的傀儡。
“你們的目標,隻有糧倉嗎?”
錢貴換了個問題,試圖找到突破口。
“還是工匠營?”
“或者說,隻要是陳防禦使治下的核心,都在你們的‘清理’名單上?”
當“清理”兩個字出口時。
錢貴敏銳地捕捉到,俘虜那空洞的眼神,幾不可察地波動了一下。
極其細微。
但確實存在。
錢貴心中一動。
他回想起之前截獲的鐵鴉軍信息中,多次提到的“清理計劃”。
還有使君所說的“偏離”、“節點”。
這些詞彙,似乎觸及到了對方某種核心的指令。
他不再追問身份和來曆。
轉而圍繞這些關鍵詞進行試探。
“‘清理計劃’……”
錢貴緩緩重複著這個詞,仔細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什麼樣的存在,需要被‘清理’?”
“像陳防禦使這樣,讓一方百姓安居樂業的人嗎?”
“還是像柴使君那樣,意圖北定中原、再造太平的雄主?”
俘虜的嘴唇緊緊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