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勝的餘威,如同一柄懸於百官頭頂的利劍,既帶來了無上榮光,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陳穩深諳,亂世用重典,新朝需立威。
僅僅依靠封賞,不足以讓這架剛剛重組、成分複雜的國家機器徹底剔除前朝積弊,高效運轉。
必須借這場大勝的東風,以鐵腕手段,進行一次從中央到地方的深度整肅。
這項艱巨的任務,落在了新任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王茹,與靖國公、樞密副使錢貴的肩上。
一人持明鏡,高懸於朝堂,監察百官,整飭風紀;
一人掌暗刃,遊弋於陰影,刺探隱情,清除蠹蟲。
二人的聯手,預示著這場整風運動,將不再局限於表麵文章。
政事堂簽發的《整飭吏治、肅清風紀詔》很快明發天下。
詔書中,以嚴厲的口吻痛陳官場因循、貪墨、推諉等積弊,責令各級官員自查自糾,限期整改。
同時,宣布由禦史台牽頭,聯合刑部、吏部,組成巡查禦史隊伍,分赴各道、州、縣,明察暗訪。
而在這明麵的詔令之下,錢貴執掌的巡察司,如同無聲的潮水,早已悄然滲透。
一張由密探、線人構成的無形大網,撒向了官僚體係的各個角落。
汴梁,戶部度支司。
一名主事官員,正悠閒地品著新到的春茶,盤算著如何利用手中核銷各地糧餉的職權,再為自己謀些“辛苦錢”。
他自忖手段隱蔽,賬目做得天衣無縫,又是多年的老吏,上下關係盤根錯節,無人敢動他。
然而,他並不知道,自己與某位糧商在暗巷中的交易,以及家中地窖裡藏匿的、遠超俸祿的財帛,早已被巡察司的暗樁記錄在案,並擺在了錢貴的案頭。
河北,某新附州縣。
縣令自恃在推行墾荒令中“勞苦功高”,開始巧立名目,向返鄉流民攤派“安家費”、“牛馬稅”,中飽私囊。
他甚至暗中與地方豪強勾結,試圖阻撓朝廷的清丈田畝,隱匿大量無主荒地,準備日後瓜分。
他以為天高皇帝遠,自己又是“有功之臣”,無人能管。
卻不知,他的一舉一動,都被王茹派出的、扮作流民親屬的年輕禦史,以及巡察司安插在縣衙小吏中的眼線,看得一清二楚。
淮南,漕運樞紐。
一位轉運使副手,利用職務之便,與漕幫勾結,私自提高漕糧損耗率,虛報船隻修繕費用,將大量國家錢糧裝入私囊。
他構建了一個嚴密的利益網絡,自以為固若金湯。
卻不知,錢貴的人,早已混入了漕幫底層,甚至買通了他最寵信的小妾,獲取了關鍵賬冊的副本。
風暴,在無聲無息中醞釀。
第一個被推上風口浪尖的,是那位戶部度支司的主事。
一日清晨,他剛踏入衙門,便被刑部衙役與巡察司密探當場拿下。
證據確鑿,不容辯駁。
從他家中搜出的財帛,堆積如山。
案件由王茹親自督辦,雷厲風行。
不過三日,判決便下:貪墨軍餉,數額巨大,罪無可赦,判斬立決,家產抄沒,眷屬流放。
行刑那天,汴梁菜市口人山人海。
當那顆曾經盤算著如何撈取油水的頭顱滾落在地時,整個京城官場為之震動。
這不僅僅是對一個貪官的處決,更是一個明確的信號:新朝皇帝,對待貪腐,絕不容情!無論你身居何職,背景如何!
緊接著,河北那位“有功”縣令也被鎖拿進京。
王茹在朝會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親自宣讀其罪狀。
條條樁樁,證據鏈完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