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殿側殿的書房內,燭火搖曳。
窗外夜色濃重,唯有蟬鳴依舊不知疲倦地嘶喊著。
陳穩沒有就寢,他麵前寬大的紫檀木禦案上,鋪滿了來自各道州縣的奏報。
並非全是緊急軍情或重大政事,更多的是關於地方民生、物候天象、乃至一些“雞毛蒜皮”小事的記錄。
他目光沉靜,一份份地翻閱著。
山南東道的旱情仍在持續,地方官組織民夫夜以繼日地掘井,收效甚微;
淮南西道那處出現滲漏的陂塘,在簡單修補後,竟因一場不大的夜雨而再次垮塌了小部分,所幸無人傷亡;
京東路那片莫名枯死的山林,範圍似乎有擴大的跡象……
這些分散在不同地域、看似毫不相乾的事件,在陳穩的眼中,卻仿佛被一條無形的線串聯了起來。
他的指尖在一份份奏報上劃過,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半月前通濟渠工地上,那細微卻清晰的勢運消耗感。
“代價……”
他低聲自語。
如果動用能力加速國運,需要支付代價,而這代價以各種“不順”和“小災小難”的形式呈現。
那麼,其規律是什麼?
程度如何?
與動用的能力強度、範圍,又有什麼關聯?
他需要一個答案。
一個能夠讓他未來更加審慎運用這份力量的依據。
“來人。”
一名當值的內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
“陛下。”
“傳朕口諭,令靖安司指揮使錢貴,即刻入宮見朕。”
“遵旨。”
不到半個時辰,錢貴便腳步匆匆地趕到了武德殿書房。
他一身藏青色常服,風塵仆仆,眼中帶著一絲疑惑,顯然不明白陛下為何深夜急召。
“臣錢貴,叩見陛下。”
“平身。”
陳穩沒有繞彎子,直接問道。
“錢卿,靖安司安插在偽宋境內的眼線,近日可傳回什麼特彆的消息?”
“尤其是,關於其境內天時、物候、乃至一些不同尋常的瑣事?”
錢貴微微一愣,隨即收斂心神,快速回稟道:
“回陛下,確有一些零星信息。”
“據報,偽宋境內,尤其是其京畿及河南府一帶,近來似乎……風調雨順。”
“春麥長勢頗佳,未見任何較大災異。”
“此外,並無特彆值得關注之處。”
風調雨順……
這四個字,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陳穩心中漾開圈圈漣漪。
與大陳境內數道初顯的旱魃之象,形成了微妙而鮮明的對比。
難道……
一個更大膽的猜想,在他腦中逐漸成型。
這“勢運”的消耗與積累,並非孤立存在,而是與此消彼長的“氣運”之爭有關?
自己動用能力加速大陳建設,消耗了自身勢運,引發了內部的“不順”;
而與此同時,那行走在“劇本”之上的偽宋,因其按部就班,未行“逾矩”之事,反而得以“風調雨順”?
這是一種零和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