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陳,北線,鎮北軍前哨營壘。
這座依托山勢修建的營壘,如同釘在邊境線上的一顆頑石,日夜警惕地注視著光幕另一側的動靜。
哨塔上,值哨的隊正王瘸子因早年與北漢作戰腿部落下殘疾,轉入哨探)眯著那雙經曆過無數風霜的眼睛,透過特製的、鑲嵌了薄片水晶的“千裡鏡”,仔細觀察著對麵。
他的綽號源於腿傷,但眼力卻是全軍公認的尖利。
鏡筒緩緩移動,掠過遠處那仿佛接天連地的、微微扭曲光線的巨大光幕,最終定格在光幕之下,偽宋控製區一側。
那裡,原本是起伏的丘陵和零散的村落。
但最近半個月,情況明顯不同了。
先是大量的民夫被驅趕著,在丘陵後方若隱若現的地方,修築起新的營盤和工事,規模遠超以往。
隨後,便是絡繹不絕的車隊,滿載著不知是糧草還是軍械的物資,在重兵護衛下,駛入那些新營盤,往往一整日都不見停歇。
而最讓王瘸子心頭警鈴大作的,是這幾日偶爾能看到的一些“身影”。
那些身影穿著製式的、但顏色深得近乎墨黑的鎧甲,行走間似乎比尋常兵士更為高大、僵硬,隔著如此遠的距離,竟也能隱隱感到一股令人不適的寒意。
他們數量不多,每次出現都如同幽靈般一閃而逝,迅速隱入新建的營壘深處。
但王瘸子憑借老兵的直覺,嗅到了極度危險的氣息。
“不對勁……很不對勁。”
王瘸子放下千裡鏡,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對身旁的副手低聲道。
“偽宋這幫崽子,怕是在憋個大屁。”
他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去,把這幾日觀測到的異常,特彆是那些黑甲怪人的情況,詳細記錄,用最快的信鴿,發往鎮北大將軍行轅,並直報汴梁靖安司!”
“是!”
類似的異常觀測報告,並非隻來自王瘸子這一處哨壘。
沿著漫長的北線,數個位置關鍵的哨所、邊境州縣,乃至深入敵後的靖安司暗樁,都在近期發回了內容相近的急報。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結論——偽宋正在其控製的邊境區域,進行著前所未有的大規模、高效率的兵力與物資集結。
其目標,不言而喻。
汴梁,靖安司衙署。
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錢貴站在一麵巨大的、標注了無數符號和線條的邊境地圖前,眉頭緊鎖。
他手中拿著厚厚一疊剛剛送抵的、來自各方的最新情報彙總。
“大將軍行轅、雄州、霸州、以及三處甲級哨壘,均報發現偽宋大規模築營、囤積物資。”
一名負責情報分析的千戶語速飛快地彙報著。
“其新建營盤規模,預估可容納至少五萬以上的戰兵,這還不包括輔兵和民夫。”
“運輸車隊數量,較上月激增三倍,且護衛嚴密,我方探馬難以靠近查驗具體物資。”
“最重要的是……多地均提及出現少量身著特製深色鎧甲、氣息異常的軍士,疑似……便是偽宋秘密打造的‘神武軍’。”
錢貴的手指在地圖上那幾個被重點標記的新營盤位置重重一點。
“不是疑似,基本可以斷定,就是‘神武軍’。”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連續多日處理海量情報,讓他眼中布滿了血絲。
“趙匡胤和鐵鴉軍,已經沒有耐心了。”
他轉過身,看向衙署內一眾核心下屬。
“種種跡象表明,偽宋此次集結,絕非尋常的邊境摩擦或恫嚇。”
“其動員規模、物資調配速度、以及‘神武軍’這種王牌部隊的提前現身,都指向一個目標——”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戰略性進攻。”
“他們很可能,準備在不久之後,發動一場旨在突破我北線防線,直插腹地,甚至威脅汴梁的全麵攻勢!”
衙署內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這個判斷從錢貴口中明確說出時,眾人依舊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撲麵而來。
“樞密使,我們……”一名官員下意識地開口。
錢貴抬手打斷了他,眼神銳利如鷹。
“立刻將我方研判,以最高機密等級,急報陛下、政事堂及樞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