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州,北門甕城。
昔日車水馬龍的城門通道如今肅殺異常,唯有頂盔貫甲的士兵如銅澆鐵鑄般肅立兩側,兵刃的寒光在夕陽餘暉下流淌成一條冰冷的河。
陳穩並未身著龍袍袞服,而是換上了一套玄色戎裝,外罩精鋼細甲,腰佩長劍。
他拾級而上,步伐沉穩,踏過被無數兵士腳步磨得光滑的石階,登臨雄州北麵城牆的最高處——那座名為“鎮北”的敵樓之前。
石墩、趙老蔫、錢貴,以及北線各軍主要將領,皆甲胄在身,肅然跟隨其後。
城下,得到消息的雄州守軍,以及部分輪換休整、聞訊趕來的其他部隊將士,自發地彙聚過來。
人頭攢動,卻無太多喧嘩,隻有兵甲輕微碰撞的鏗鏘之聲,以及無數道目光,彙聚在城頭那道玄甲身影之上。
殘陽如血,將城牆、旌旗、以及每一個將士的臉龐都染上了一層悲壯的金紅。
陳穩立於城垛之前,目光緩緩掃過城下那一片黑壓壓的、沉默的人海。
他看到了年輕士兵臉上初臨戰陣的緊張與興奮;
看到了老兵眼中曆經沙場的沉穩與決絕;
看到了將領們眉宇間背負的責任與堅毅。
更看到了,在這雄州城牆之後,那廣袤的、他誓言守護的大陳山河,以及萬千子民。
風從北方吹來,帶著光幕那邊特有的、若有若無的冰冷氣息,卷動著城頭獵獵作響的“陳”字大旗,也拂動了他額前的幾縷發絲。
他深吸一口氣,那氣息中混合著泥土、鋼鐵以及一種名為“戰爭”的預兆。
體內,那雄渾厚重的勢運氣旋,似乎與腳下這座屹立不倒的雄關,與城下這數萬願效死力的將士,產生了某種深層次的共鳴,流轉之間,愈發磅礴。
他沒有使用任何擴音的器具,但當他開口時,清朗而沉靜的聲音,卻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力量,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甚至回蕩在雄州城的上空。
“大陳的將士們。”
簡單的五個字,讓城下所有的騷動徹底平息,數萬道目光灼灼,聚焦於一點。
“朕,來了。”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掃過全場。
“朕知道,你們之中,有人來自汴梁,有人來自邢州、潞州,有人來自這雄霸之地,更有人,來自我們從未忘記的燕雲故土。”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
“你們的身後,是你們的父母妻兒,是你們親手耕種、如今已免去稅賦的田畝,是你們用汗水建造起來的家園,是你們願意為之付出一生的——大陳!”
“而現在,有一群敵人,他們倚仗邪力,驅使傀儡,集結於光幕之外。”
他抬手指向北方,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刀。
“他們想要跨過這道屏障,想要摧毀我們的家園,想要讓我們的父母妻兒淪為奴仆,想要讓這片土地上重新燃起……我們已經親手熄滅的、五代十國的烽煙!”
城下,無數將士的呼吸變得粗重,眼神中燃起憤怒的火焰。
“他們以為,憑借那所謂的‘神武軍’,憑借那些見不得光的魑魅魍魎,就能讓我們畏懼,讓我們退縮!”
陳穩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衝霄的豪氣與不容置疑的決絕。
“告訴他們!你們怕嗎?”
“不怕!!!”
山呼海嘯般的怒吼,瞬間爆發開來,聲浪震得城牆上的塵土簌簌而下。
這怒吼,彙聚成一股無形的洪流,衝散了北風帶來的寒意,直上雲霄。
陳穩重重一拳捶在冰冷的城垛上。
“朕,也不怕!”
他目光如炬,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在每個人心頭炸響。
“朕今日在此,並非僅僅是以大陳皇帝的身份,更是以韓通將軍的袍澤,以所有為這片土地流過血、付出過生命的英烈的繼誌者的身份,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