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月牙懸在天邊,灑下清冷微光。
寇家灣陷入沉睡,隻有偶爾幾聲犬吠打破寂靜。
村東頭那棵歪脖子老槐樹下,貨郎擔子依舊靠在樹乾旁,但那偽裝成貨郎的人,已不見蹤影。
陳穩與錢貴借著夜色掩護,如同鬼魅般潛回村莊邊緣,伏在一處土坎後,仔細觀察。
“人不見了。”
錢貴低語,眼神銳利地掃視周圍。
“在院子裡。”
陳穩閉目感應片刻,輕聲說道。
在他的感知中,那灰暗氣息此刻正位於寇家院落附近,極其微弱,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
但那份針對寇準的、冰冷的窺伺感,並未消失。
“果然按捺不住了。”
錢貴眼中寒光一閃。
“君上,屬下先去查探清楚。”
陳穩略一沉吟,點頭應允。
“小心,莫要打草驚蛇。”
“明白。”
錢貴身形一矮,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沒入黑暗,利用農舍、草垛的陰影,向著寇家院落潛行而去。
陳穩留在原地,維持著“勢運初感”,牢牢鎖定那股灰暗氣息,同時警惕著村莊內外的任何風吹草動。
四倍效應帶來的敏銳感知,讓他能清晰捕捉到夜蟲的低鳴、樹葉的摩挲,甚至遠處村民沉睡中的呼吸聲。
時間一點點過去。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錢貴的身影才再次悄然返回。
他臉色凝重,壓低聲音稟報。
“君上,查清楚了。”
“那暗哨已潛入寇家院內,藏身於書房窗外的陰影裡,借著窗縫觀察屋內,手裡還拿著炭筆和薄絹,似乎在記錄那孩子的言行舉止。”
陳穩目光一凝。
“記錄?”
“是,屬下觀察其姿態,不似要立刻動手,更像在……收集什麼。”
錢貴語氣帶著疑惑。
“若按常理,鐵鴉軍欲維護其曆史軌跡,對此等關鍵人物,要麼嚴密監控,要麼直接清除。”
“這般仔細記錄一個孩童的言行,實在蹊蹺。”
陳穩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他回想起之前與鐵鴉軍交鋒的種種,以及那鐵鴉軍主人維護“劇本”的執念,一個念頭浮上心頭。
“或許……我們想錯了。”
陳穩緩緩開口。
“鐵鴉軍要的,並非一定是此子的性命。”
錢貴一怔。
“君上何意?”
“鐵鴉軍維護的,是一個宏觀的、符合其認知的曆史結果。”
陳穩解釋道,思路越來越清晰。
“至於這個結果,是由誰來扮演‘寇準’這個角色,或許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寇準’這個身份,必須按照他們設定的劇本走下去。”
他看向錢貴。
“若真正的寇準,因為某些原因——比如你我的乾預——產生了偏離其劇本的‘變數’,不再符合他們預設的軌跡……”
錢貴立刻反應過來,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就會……找一個‘替身’?”
“取而代之?”
陳穩沉重地點了點頭。
“恐怕正是如此。”
“找一個容貌相似、身形相仿的孩童,通過某種我們未知的方法,讓其承接‘寇準’的身份與命格,按照鐵鴉軍寫好的劇本,一步步走下去,直至達成他們想要的曆史節點。”
“而這個被替換掉的真品,其下場……”
他沒有說下去,但錢貴已然明白。
一個失去了身份、命格,甚至可能知曉內情的“多餘之人”,唯一的結局就是被徹底抹去。
“所以,這個暗哨在此記錄,是在收集真正的寇準的言行習慣、聲音語調、乃至細微的表情動作……”
錢貴的聲音帶著一絲寒意。
“為了那個可能的‘替身’,能夠完美地扮演下去,不露破綻!”
“好狠辣的手段!好精密的算計!”
如此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鐵鴉軍並非要立刻殺害寇準,而是在進行一項更為冷酷、更為長遠的“替換”準備。
一旦他們認為寇準這個“原件”出現了不可控的偏差,或者到了某個關鍵時間點,就會啟動替換程序。
屆時,一個被精心打造的“複製品”將取代真正的寇準,走上曆史舞台。
而真正的寇準,將無聲無息地消失。
“不能再等了。”
陳穩做出決斷,聲音冰冷。
“無論他們是在為替換做準備,還是另有所圖,此人留不得。”
“必須在其將情報傳遞出去之前,將其清除。”
他看向錢貴。
“你負責警戒外圍,防止有其同夥接應,或驚動村民。”
“院內的那個,我來解決。”
錢貴深知此事關係重大。
“是!君上小心。”
陳穩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將自身狀態調整至最佳。
他如同融入夜色的一片落葉,悄無聲息地掠過土坎,向著寇家院落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