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靠近石碣村的一片廢棄河灣處,商隊紮下了臨時營地。
此處蘆葦高深,地形隱蔽,且有一條小徑可通官道,進退皆宜。
翌日一早,陳穩便做出了安排。
“石墩,你帶幾名兄弟,留守營地,熟悉周邊地形,尤其是水道情況。”
“錢貴,你與我,帶三五人,扮作尋常行商,去那鄆城縣及左近村鎮走走。”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市井之間,方能窺得此地真實脈絡。”
“喏!”
眾人領命,各自行動。
陳穩與錢貴,帶著兩名機警沉穩的護衛,換上了半舊不新的棉布直裰,扮作收購山貨、皮貨的小商人模樣,沿著土路,先往那鄆城縣而去。
鄆城雖是一縣之治所,但城垣並不高大,甚至有些地段可見破損痕跡。
城門口守著幾個懶散的兵丁,對進出人等盤查並不嚴,目光更多地是落在行人攜帶的包裹貨物上,透著幾分貪婪。
繳納了少許入城錢,一行人踏入城中。
街道還算寬敞,但路麵坑窪不平,兩側店鋪林立,叫賣聲不絕,顯得頗為熱鬨。
隻是細看之下,便能發現許多行人麵帶愁容,商鋪夥計招攬客人也帶著幾分強顏歡笑。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劣質油脂、汗水和某種若有若無的腐敗氣息混合的味道。
錢貴熟門熟路地引著陳穩,先往市集方向走去。
他看似隨意地在一個賣草鞋的老漢攤前停下,拿起一雙草鞋端詳,隨口問道:
“老丈,這草鞋編得紮實,不知多少錢一雙?”
那老漢見有客問價,連忙堆起笑臉:
“客官好眼力,三文錢一雙,五文錢兩雙。”
錢貴並未還價,掏出五文錢遞過去,收了兩雙草鞋,順勢攀談起來:
“老丈,我等是北邊來的行商,初到貴寶地,想收些山貨皮子,不知這鄆城縣裡,哪家貨棧價錢公道些?近來市麵上可還太平?”
老漢收了錢,態度更是熱情幾分,壓低聲音道:
“客官是明白人,問著了。”
“這鄆城縣裡,收山貨皮子,當數城西‘劉記貨棧’價錢還算公道,東家姓劉,為人也還算厚道。”
“至於太平嘛……”
他左右看了看,聲音更低了。
“麵上還算過得去,但城外嘛……不太平喲。”
“尤其是那梁山泊左近,水路陸路,都不安寧。客官若是往那邊去,可得仔細些。”
“哦?如何不太平法?”錢貴故作驚訝。
“唉,多是些活不下去的苦哈哈,被逼上了山。”
老漢歎了口氣。
“也有那等心狠手辣的強人。”
“前些時日,聽說石碣村那邊阮氏兄弟,就跟一夥外來強人起了衝突,好一頓廝殺,虧得阮家兄弟水性好、手段高,才沒吃虧。”
“阮氏兄弟?”錢貴適時露出好奇之色。
“便是石碣村的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位好漢。”
老漢臉上露出幾分欽佩。
“那可是咱們本地有名的豪傑,義氣深重,水裡功夫更是了得!等閒人物不敢招惹。”
又閒聊幾句,謝過老漢,錢貴與陳穩交換了一個眼神,繼續向前走去。
在集市上轉了一圈,采買些本地特產做掩護,同時耳中收集著各種零碎信息。
有抱怨今夏雨水不足,恐影響收成的;
有低聲咒罵官府加征“剿匪捐”的;
也有竊竊私語,議論哪家富戶又被敲詐,哪處商隊遭了劫掠的。
亂象紛呈,怨氣暗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