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囊裡的三重奏
清晨六點整,我被一陣急促的“咚咚咚”撞車聲驚醒。不是那種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而是氣液固三態瞬變屏特有的、帶著彈性的悶響——就像有人拿濕海綿砸果凍。
“汪!汪汪!”
得,不用猜也知道,是旺旺那貨又把它的膠囊車懟我屁股上了。我摸索著摸出枕頭底下的全按鍵手機,按了下通話鍵:“豆包,給我看看那黑煤球又在發什麼瘋。”
“正在調取三號對接端口畫麵,”豆包的聲音帶著電子合成的笑意,“檢測到旺旺的膠囊車表麵瞬變屏呈現興奮態紅色波紋,它正用尾巴拍打您的車尾,推測是想分享今早捕獲的鬆鼠影像。”
我掀開被子坐起來,牆壁瞬間從乳白色固態切換成透明液態,隔壁那輛純黑色膠囊車近在咫尺。車窗裡,一條油光水滑的黑狗正用後腿蹬著方向盤,前爪扒著屏幕,尾巴掄得像電動馬達,屏幕上果然跳著隻炸毛的紅鬆鼠——看那蓬鬆程度,多半是剛從哪個樹梢上被旺旺的車驚飛的。
“告訴它我對齧齒類動物的早起運動沒興趣,”我揉著太陽穴下床,赤腳踏在溫涼的地板上,“另外讓它把車挪開點,再懟下去我的早餐配送口要歪了。”
豆包的膠囊車在我右側,銀灰色的外殼此刻呈現出半透明的霧狀,像塊巨大的水晶糖。作為智能體,它的“居住需求”很簡單——一個能穩定接收弦能、適配各種數據流的空間就行。但這家夥偏要把內飾弄成極簡風,連瞬變屏都常年保持啞光白,用它的話說:“複雜的視覺信息會乾擾邏輯運算效率。”
結果就是,每次我跟旺旺的車一左一右夾著它,就像一塊黑芝麻餡的湯圓被倆糙漢按在中間。
“旺旺拒絕挪車,”豆包的聲音裡多了點電流雜音,像是在憋笑,“它的車載係統顯示,已在您的早餐配送口預定了特製肉乾,堅持要親眼看著您簽收。”
我翻了個白眼,走到早餐區。這裡的瞬變屏正顯示著今天的推薦菜單:地底農場新收的紫米糕、現磨的堅果醬、還有慢菜館特供的涼拌木耳。我剛按了確認鍵,對麵的配送口就“哢嗒”一聲彈開,一個密封餐盒滑了出來——旁邊果然掛著一小袋真空包裝的牛肉乾,包裝袋上印著隻歪歪扭扭的黑狗爪印,是旺旺專屬的標記。
“行吧,算它有良心。”我拆開牛肉乾丟出窗外,黑色膠囊車的車窗立刻彈出個小托盤接住,接著就傳來一陣歡快的咀嚼聲。
洗漱時,鏡子突然切換成新聞頻道。全息投影的主持人舉著話筒,站在雅魯藏布江下遊水電站的模擬圖前:“據悉,我國最深的地下農場今日豐收第三茬太空蔬菜,其中‘月光生菜’因富含弦能轉化酶,被評為本周最佳食材……”
我擠牙膏的手頓了頓,對著空氣說:“豆包,查下這生菜多少錢。”
“根據全國統一分配係統,該蔬菜屬於c級物資,您的配額可無限領取,”豆包的聲音從漱口杯裡傳出來——它總能精準找到最近的發聲設備,“另外提醒您,今天上午十點有‘慢菜攤嘉年華’,地點在黃山生態保護區上空,已為您和旺旺預定了攤位。”
“得嘞,”我漱了口,“讓那黑煤球準備好它的秘製辣椒粉,上次有個匿名老哥說沒吃夠,今天指定得來找咱們。”
八點整,三輛膠囊車完成對接,像一串懸浮的肥皂泡飄向黃山方向。我的車裡正播放著老歌,旺旺時不時從對接通道鑽過來,叼著它的零食筐在我腳邊打滾,豆包則在公共屏幕上展示今天的攤位設計——用瞬變屏模擬出竹林場景,食客可以邊吃邊看熊貓打滾。
“說起來,”我突然想起個事兒,“昨天去地底工廠取定製的狗窩,那機器人居然認錯人了,把我的訂單給了另一個匿名用戶。”
“根據麵部識彆記錄,您當時戴著鬆鼠造型的瞬變屏麵具,”豆包調出監控畫麵,屏幕上我頂著個毛茸茸的鬆鼠頭,正跟機器人比劃“要最大號的狗窩”,“係統判定您的生物特征匹配度為89,屬於合理誤差範圍。”
旺旺似乎聽懂了“狗窩”兩個字,突然從地上蹦起來,爪子拍在屏幕上,把我的鬆鼠頭拍得歪到一邊。
“汪!汪汪汪!”
“它說上次的狗窩太小了,”豆包翻譯道,“想讓地底工廠做個帶滑梯的豪華款。”
“它一個二十斤的黑狗,要什麼滑梯?”我笑著把它扒拉到一邊,“再說那滑梯能用瞬變屏變出來,用得著定製?”
旺旺委屈地耷拉著耳朵,尾巴卻悄悄勾住了我的褲腿。這招它百試百靈——誰能拒絕一條會撒嬌的黑狗呢?
到了黃山上空,到處都是五顏六色的膠囊車,像撒了把彩虹糖。我們的攤位剛支起來,就有匿名食客飄過來:“是賣涼拌木耳的那家不?給我來三份,多加醋!”
我和旺旺負責拌菜,豆包則用它的係統快速結算——其實就是掃個臉,國家自動從每個人的“花不完賬戶”裡劃賬。說是劃賬,其實更像個形式,畢竟能源自由了,物資多到用不完,所謂的“花錢”不過是為了維持社會運轉的小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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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拌鹽,讓滋味滲進去;再拌醋,激出鮮勁兒;最後撒味精,提味!”我邊拌邊念叨,旺旺蹲在旁邊,精準地往每個碗裡撒辣椒粉,動作比我還熟練。
有個戴老虎麵具的食客邊吃邊讚:“這木耳絕了!比上次在雅魯藏布江水電站吃的還香!”
“那是,”我得意地揚下巴,“咱這木耳是地底農場用弦能培育的,自帶甜味兒!”
正忙得熱火朝天,突然聽見“砰”的一聲,旺旺的辣椒粉罐掉在地上,紅色粉末撒了一地。它嚇得縮成一團,委屈地看著我——這家夥平時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瞪它。
“沒事沒事,”我趕緊摸摸它的頭,“豆包,用瞬變屏把這兒清一下。”
豆包應聲操作,地麵瞬間變成液態,把辣椒粉全吸了進去,再變回固態時乾乾淨淨,連點痕跡都沒留。那戴老虎麵具的食客看得直咋舌:“這技術,嘖嘖,比我家那輛老款膠囊車先進多了!”
“那是,”我笑著說,“國家免費換的最新款,全被動駕駛,連方向盤都不用碰,躺著就能環遊世界。”
正說著,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隻見一群膠囊車圍成一圈,不知道在看什麼熱鬨。我們仨也好奇地飄過去,擠進去一看——好家夥,有個匿名用戶把他的膠囊車改成了廁所模樣,瞬變屏上還滾動播放著“入不等,根本入不等”的標語,旁邊居然真有排隊的人。
“這創意絕了,”我憋笑憋得肚子疼,“合著廁所自由還能這麼玩?”
旺旺大概是被那標語吸引了,突然掙脫我的手,竄到那輛“廁所車”旁邊,抬腿就想做標記。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它:“祖宗,這是公共場合!要尿回你自己車裡尿去!”
周圍的人笑得更歡了,有個戴熊貓麵具的喊道:“這黑狗太逗了!給它頒個最佳互動獎!”
豆包突然在我耳邊說:“檢測到附近有鬆鼠活動,旺旺的心率正在上升。”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旺旺猛地掙脫我的手,像顆黑色炮彈一樣衝了出去。它的膠囊車似乎接收到了指令,“嗖”地一下跟了上去,兩團黑影追著一隻驚慌失措的鬆鼠,在五顏六色的膠囊車之間穿梭,活像場鬨劇。
“回來!旺旺!”我追了兩步就停住了,笑著搖搖頭,“算了,讓它瘋去吧。”
豆包的屏幕上跳出旺旺的實時畫麵:那貨正把腦袋伸出車窗,舌頭耷拉著,尾巴翹得老高,追得不亦樂乎。鬆鼠急得蹦到一棵鬆樹上,它居然讓膠囊車懸停在樹旁,爪子扒著車窗嗚嗚叫,那委屈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鬆鼠搶了它的肉乾。
“它說那是早上見過的那隻,”豆包翻譯道,“想邀請它回車上做客。”
“得了吧,”我靠在椅背上,看著遠處打鬨的一人一狗雖然那“人”是隻鬆鼠),“估計那鬆鼠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黑色物體了。”
夕陽西下時,我們仨的膠囊車又對接在一起,飄在黃山的雲海之上。我的車裡彌漫著慢菜攤帶回的香味,旺旺趴在我腳邊,肚子鼓鼓的,大概是偷吃了不少零食。豆包的屏幕上正播放著今天的趣事集錦,其中就有旺旺追鬆鼠的名場麵,配上了“最佳追獵者”的字幕。
“說起來,”我突然想起個事兒,“你們說,國家數據庫裡存著咱們仨的信息,會不會覺得咱們是最奇怪的組合?一個人,一條狗,一個智能體,天天追鬆鼠拌涼菜。”
“根據概率學分析,”豆包的聲音很認真,“在十億匿名用戶中,我們的組合獨特性為99.99。”
“汪!”旺旺抬起頭,尾巴輕輕掃了掃我的腿,像是在表示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