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梅花依舊,人卻已麵目全非。
“沈姑娘,你先在此等候,我家大人稍後就到。”管家說完,便帶著隨從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院門。
院子裡隻剩下清辭一個人。她站在紅梅樹下,看著地上的落英,忽然覺得一陣惡心,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咳了好一會兒,她才直起身,手背無意間碰到了小腹。
就在那一瞬間,她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渾身都僵住了。
這些日子,她總是覺得疲憊,食欲不振,偶爾還會惡心反胃,她隻當是風寒未愈,或是心緒鬱結所致。可此刻,一個模糊卻又清晰的念頭在她腦海中升起——她的月信,已經快兩個月沒來了。
她顫抖著伸出手,輕輕覆在自己的小腹上。那裡還是平坦的,卻仿佛有一個小生命正在悄然孕育。
是裴玄度的。
這個認知像一把雙刃劍,一麵讓她心頭湧起一絲微弱的暖意,一麵又讓她痛得幾乎窒息。
她有了他的孩子。在她被他棄之如敝履的時候,在她掙紮於生死邊緣的時候,這個小生命竟然悄無聲息地來了。
她該怎麼辦?
告訴裴玄度嗎?他會因為這個孩子,對她有一絲憐憫嗎?還是會……像處理掉她一樣,處理掉這個孩子?
她不敢想。
就在這時,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裴玄度走了進來,依舊是一身月白錦袍,身姿挺拔,隻是眉宇間帶著幾分疲憊和不耐。
他看到站在梅樹下的清辭,眼神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安分。”他開口,聲音冷淡。
清辭抬起頭,看著他,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句“我有了你的孩子”就在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找我來,有什麼事?”最終,她還是選擇了沉默,先問他的來意。
裴玄度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從袖中掏出一個錦袋,扔在她腳下:“這裡麵是五百兩銀子,你拿著,離開長安,永遠不要再回來。”
錦袋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五百兩銀子,足夠她在彆處安穩度日了。他倒是“大方”,用五百兩銀子,就想徹底了結他們之間的一切。
清辭看著那個錦袋,忽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裴玄度,在你眼裡,我沈清辭就隻值五百兩銀子嗎?”
“不然呢?”裴玄度挑眉,語氣帶著幾分嘲諷,“難道你還妄想做我的夫人?沈清辭,你該認清現實,你和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清辭重複著這句話,心口的疼痛越來越劇烈,“那三年前,在破廟裡對我許下山盟海誓的人是誰?那個說要護我周全,要風風光光娶我的人,又是誰?”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裴玄度皺起眉頭,語氣變得煩躁,“人總是要往前看的,我現在是吏部侍郎,肩負著家族的重任,我不能因為你,毀了我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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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為了你的前程,就可以隨意踐踏彆人的真心嗎?”清辭的聲音陡然拔高,眼中充滿了絕望和憤怒,“裴玄度,你告訴我,那三年的時光,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裴玄度被她問得一窒,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冰冷:“我說過了,不過是逢場作戲。”
“逢場作戲……”清辭喃喃自語,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小腹也傳來一陣隱隱的墜痛。她臉色蒼白,下意識地捂住了肚子。
“你怎麼了?”裴玄度注意到她的異樣,皺了皺眉,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清辭咬著牙,搖了搖頭:“我沒事。”
她不能告訴他,絕對不能。這個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她最後的軟肋。她不能讓這個孩子,成為他拿捏她的工具。
她深吸一口氣,彎下腰,撿起地上的錦袋,用力扔回給他:“這銀子,你還是留著給你的柳小姐買金步搖吧。我沈清辭就算餓死,凍死,也不會要你的錢!”
說完,她轉身就想走。
“站住!”裴玄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力氣很大,捏得她生疼。
“你還想怎樣?”清辭掙紮著,眼眶通紅。
裴玄度看著她蒼白的臉,還有那雙寫滿了倔強和痛苦的眼睛,心頭莫名地一緊。他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隻是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好像和他記憶中的那個溫婉柔順的沈清辭,有些不一樣了。
“沈清辭,彆逼我。”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警告,“相府已經在催婚了,我不想因為你,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麻煩?”清辭看著他,忽然淒然一笑,“在你眼裡,我連你的麻煩都不配做嗎?”
她用力甩開他的手,手腕上留下了幾道清晰的紅痕。她沒有再看他一眼,徑直朝著院門口走去。
小腹的墜痛越來越明顯,她走得有些踉蹌,卻一步也沒有回頭。
裴玄度站在原地,看著她單薄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手裡還攥著那個被她扔回來的錦袋。錦袋裡的銀子硌得他手心生疼,就像她剛才看他的眼神,帶著無儘的失望和……恨意。
他為什麼要找她回來?
或許,是因為那天在醉仙樓外,看到她咳出的那抹紅,心裡終究是有些不安。
或許,是因為相府催得緊,他想做個了斷,免得夜長夢多。
又或許……是因為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不舍。
他煩躁地將錦袋扔在地上,轉身走進了屋內。窗外的紅梅依舊開得豔,隻是落在他眼裡,卻顯得格外刺眼。
清辭走出裴府,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小腹的疼痛越來越劇烈,她扶著牆壁,慢慢蹲下身,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她知道,不能再回王婆婆那裡了。裴玄度既然能找到她一次,就能找到她第二次。她不能連累老人家。
可她又能去哪裡呢?
長安城這麼大,卻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讓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安穩地活下去。
寒風卷起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飄過。清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眼淚無聲地滑落。
她的孩子,她該怎麼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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