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宇說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就開始在村東頭找房子,是間閒置的土坯房,雖然破舊,但勝在離老宅遠,院裡還有棵老槐樹,夏天能遮涼。他雇了人修屋頂、糊窗戶,打算等林慧蘭身子再穩些就搬過去。
張桂芬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不敢再明著鬨事。兒子那眼神冷得像冰,她知道,這次他是認真的。可越是這樣,她心裡的恨意就越濃——林慧蘭這個狐狸精,不僅要搶走她兒子,還要把他從這個家裡徹底帶走!
她開始裝病。
先是說頭疼,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飯也不吃,水也不喝。周明宇沒轍,隻能讓林慧蘭去照看。林慧蘭懷著孕,行動本就不便,卻還是一日三餐地端到床邊,噓寒問暖,給她擦臉擦手,伺候得無微不至。
張桂芬卻不領情,要麼說飯太硬,要麼說水太燙,有時甚至直接把碗摔在地上,指著林慧蘭的鼻子罵:“你是不是想毒死我?用這種餿飯來伺候我!”
林慧蘭默默收拾好碎片,重新做了飯端來,依舊是那副溫順的樣子。她心裡清楚,婆婆是故意的,可她不能跟一個“病人”計較,更不能讓明宇為難。
周明宇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晚上回到房裡,他抱著林慧蘭,聲音裡滿是愧疚:“媳婦,委屈你了。等搬了家就好了,到時候眼不見心不煩。”
林慧蘭搖搖頭,摸著他的手:“我沒事。娘畢竟是你娘,我多擔待些是應該的。”她頓了頓,輕聲說,“就是……我總覺得心裡不踏實,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
周明宇握緊她的手:“彆胡思亂想,有我在呢。我這兩天加把勁,爭取早點搬過去。”
可張桂芬沒給他們這個機會。
那天是鎮上的集日,周明宇去趕集買些搬家要用的東西,囑咐林慧蘭在家好好歇著,彆累著。林慧蘭送他到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裡那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她回到院裡,正想回房歇著,張桂芬突然從屋裡出來,臉上帶著難得的“和善”:“慧蘭,你過來,娘有話跟你說。”
林慧蘭愣了一下,猶豫著走過去:“娘,您有什麼事?”
“進屋說吧,外麵風大。”張桂芬說著,轉身往自己屋裡走。
林慧蘭心裡犯嘀咕,卻還是跟了進去。張桂芬的屋裡光線很暗,靠窗的桌子上放著個紅布包,不知道裡麵是什麼。
“娘,您找我……”
話還沒說完,張桂芬突然轉過身,眼神裡哪還有半分和善,隻剩下猙獰的狠厲。她猛地朝林慧蘭撲過來,嘴裡嘶吼著:“都是你!都是你毀了我的家!我讓你生!我讓你生!”
林慧蘭嚇傻了,下意識地往後躲,可張桂芬的力氣太大,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往旁邊的炕沿上推!
“娘!你乾什麼!”林慧蘭驚聲尖叫,拚命掙紮,雙手死死護住小腹,“不要!我的孩子!”
可張桂芬像瘋了一樣,眼裡隻有一個念頭——把這個孩子弄掉!隻要孩子沒了,林慧蘭就沒了依仗,明宇就會回心轉意!
她用儘全身力氣,狠狠一推!
“啊——!”
林慧蘭猝不及防,被推得連連後退,後腰重重撞在炕沿的棱角上,疼得她眼前一黑,冷汗瞬間濕透了衣衫。更讓她恐懼的是,小腹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往下墜。
“我的肚子……我的孩子……”她癱坐在地上,手捂著小腹,眼淚洶湧而出,聲音裡充滿了絕望。
張桂芬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一絲扭曲的笑。她做到了,她終於做到了!
可那笑容很快就僵住了——她看到林慧蘭的褲腿下,滲出了鮮紅的血,像一條毒蛇,迅速蔓延開來。
血……好多血……
張桂芬的腿突然軟了,她踉蹌著後退幾步,撞在桌子上,紅布包掉在地上,滾出幾枚生鏽的銅錢和一張黃紙符——那是她從鄰村神婆那裡求來的,說能“送走”不該來的孩子。
“不……不是我……”她嘴裡喃喃著,眼神渙散,“是她自己摔的……跟我沒關係……”
林慧蘭躺在地上,感覺身體裡的力氣正在一點點流失,小腹的絞痛越來越厲害,意識也開始模糊。她仿佛聽到了孩子微弱的哭聲,又仿佛看到了明宇焦急的臉。
“明宇……明宇……”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喊著丈夫的名字,眼淚混合著絕望,滾滾而下。
不知過了多久,周明宇終於回來了。他剛進院門,就看到張桂芬癱坐在門口,臉色慘白,嘴裡胡言亂語。他心裡咯噔一下,快步衝進屋裡,看到的就是讓他永生難忘的一幕——
林慧蘭躺在地上,身下一片血紅,雙目緊閉,氣息奄奄。
“慧蘭!”周明宇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撲過去將她抱在懷裡,“媳婦!你怎麼樣?醒醒!你醒醒啊!”
林慧蘭費力地睜開眼,看到他,眼淚掉得更凶了,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哼:“明宇……孩子……我們的孩子……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