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是在婚紗店接到電話的。
店員正小心翼翼地幫他調整著西裝袖口的紐扣,鏡子裡的男人眉眼舒展,嘴角噙著藏不住的笑意——再過七天,他就要站在禮堂儘頭,等著林晚星穿著婚紗朝他走來。手機擱在旁邊的化妝台上,屏幕亮著,是他早上給晚星拍的早餐照片,煎蛋被她用番茄醬畫成了歪歪扭扭的愛心。
“陳先生,這套西裝您穿著簡直量身定做,林小姐看到肯定喜歡。”店員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恭維。
陳默笑著應了一聲,伸手去拿手機,想給晚星發消息問她到家沒。指尖還沒碰到屏幕,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是“市公安局xx分局”。
他的心猛地一沉。
這種電話,通常沒什麼好事。
“喂,您好。”他的聲音不自覺地繃緊了。
“請問是林晚星女士的家屬嗎?”電話那頭是個低沉的男聲,帶著公式化的冷靜。
“我是她未婚夫,”陳默攥緊了手機,指節泛白,“她怎麼了?”
“您現在方便來一趟xx路老居民樓附近嗎?”對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林晚星女士……出了點意外。”
“意外?”陳默的腦子“嗡”的一聲,像有根鋼針猛地紮進太陽穴,“什麼意外?她人呢?我現在就過去!”
“您先彆激動,”對方的聲音依舊平靜,“您到了之後聯係這個號碼,我們在現場等您。”
電話被掛斷了。
陳默僵在原地,耳邊還回蕩著“意外”兩個字。怎麼會有意外?半小時前她還在跟他說想吃爆肚,說婚紗的裙擺有點鬆,說媽媽燉了她愛喝的湯……
“陳先生?”店員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抱歉,我有點急事。”陳默一把扯掉身上的西裝外套,胡亂塞進袋子裡,抓起手機就往外跑。西裝褲的褲腳掃過地麵,帶起一陣風,把鏡子裡那個喜氣洋洋的影子攪得支離破碎。
他幾乎是衝出婚紗店的,攔出租車時手都在抖,報地址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音。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沒多問,踩下油門彙入車流。
車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陳默卻覺得慢得像在爬。他一遍遍地給林晚星打電話,聽筒裡永遠是冰冷的“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他又打給蘇晴,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邊傳來蘇晴壓抑的哭聲。
“蘇晴,晚星怎麼了?你告訴我!”陳默的聲音劈了叉。
“默哥……”蘇晴的哭聲哽在喉嚨裡,像被什麼堵住了,“晚星她……晚星她……”
“她到底怎麼了!”陳默吼了出來,眼眶瞬間紅了。
“她沒了……”蘇晴的聲音碎成了片,“就在剛才,被樓上掉下來的石頭……砸中了……”
“沒了”兩個字,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陳默的心上。他愣了幾秒,突然笑了,對著電話喊:“你胡說什麼呢!我早上還跟她一起吃的早飯,她還跟我說晚上要吃爆肚,她怎麼可能沒了!蘇晴你彆嚇我!”
“是真的……”蘇晴的哭聲更大了,“警察都來了,默哥,你快來吧……我一個人……我害怕……”
陳默掛了電話,整個人癱在後座上。窗外的陽光很刺眼,照得他眼睛生疼,可他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腦子裡像有無數根線在亂纏,一會兒是晚星笑起來時眼角的細紋,一會兒是她生氣時撅起的嘴,一會兒是她穿著婚紗站在試衣鏡前,回頭問他“好看嗎”。
怎麼會沒了呢?
那個昨天還窩在他懷裡看電影,說要給他生兩個孩子,一個像她一樣喜歡畫畫,一個像他一樣喜歡打球的姑娘,怎麼會說沒就沒了?
出租車停在警戒線外時,陳默幾乎是滾下去的。警戒線裡麵圍了很多人,穿著製服的警察在維持秩序,遠處停著一輛白色的救護車,車門緊閉,像一口沉默的棺材。
他看到了蘇晴,那個平時大大咧咧的姑娘,此刻蜷縮在街角的梧桐樹下,抱著膝蓋哭得渾身發抖,防曬衣上沾著深色的汙漬,不知道是眼淚還是彆的什麼。
陳默朝她走過去,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蘇晴看到他,猛地站起來撲進他懷裡,哭得撕心裂肺:“默哥,都怪我!如果我不讓她走那麼早,如果我跟她一起出來,是不是就不會出事了?是我害死了她……是我……”
陳默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背,手卻懸在半空,怎麼也落不下去。他的喉嚨像被砂紙磨過,疼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個警察走了過來,看著他:“你是林晚星的未婚夫陳默?”
陳默點點頭,目光越過警察的肩膀,看向警戒線裡麵那片被帆布蓋住的地方。帆布下麵是不規則的凸起,邊緣似乎有暗紅色的液體滲出來,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他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
“我們在她的包裡找到了身份證和手機,聯係到了您。”警察的聲音很平靜,“初步判斷是高空墜物導致的當場死亡,具體情況還需要調查。另外,我們抓到了嫌疑人,是住在三樓的一個男性住戶,他承認是自己故意扔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