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筆的電流聲在空曠的審訊室裡格外清晰,像一根細針,反複紮著孫小薇早已破碎的神經。
她坐在冰冷的金屬椅上,身體因為極致的悲痛和憤怒而劇烈顫抖,雙手死死攥著衣角,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麵前的桌子上,放著那個她送給明明的“魔法玩具”——此刻它不再是寄托思念的載體,而是記錄兒子臨終前無儘痛苦的罪證。
李警官按下播放鍵,明明稚嫩又沙啞的聲音立刻回蕩在房間裡,帶著濃重的哭腔和絕望:“媽媽,我好想你,我好害怕……爸爸和阿姨總是打我,他們不給我吃飯,我好餓,我身上好疼……”
孫小薇的眼淚瞬間決堤,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砸在冰冷的桌麵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她想捂住耳朵,卻又舍不得錯過兒子的每一個字,那是明明留給她最後的聲音,是兒子在地獄裡發出的求救。
“媽媽,你在哪裡呀?你快來救我好不好?我想回家,我想和媽媽在一起……”明明的聲音越來越弱,夾雜著壓抑的抽泣和身體被毆打的悶響,“媽媽,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跟爸爸來這裡……媽媽,你快來接我吧,我再也不想待在這裡了……”
錄音裡突然傳來琳娜尖利的辱罵:“小畜生!還敢哭?我看你是皮癢了!”緊接著是木棍抽打皮肉的“啪嗒”聲,和明明撕心裂肺的哭喊:“阿姨,彆打了!我疼!我再也不敢了!”
“哭什麼哭!再哭我打死你!”張大德凶狠的吼聲響起,隨後是拳打腳踢的聲音,明明的哭聲漸漸微弱,變成了無助的嗚咽和求饒:“爸爸,彆打了……我餓……我想媽媽……”
孫小薇渾身痙攣,像是自己也承受著那些毆打,她猛地站起身,朝著審訊室的單向玻璃嘶吼:“張大德!琳娜!我要殺了你們!我要讓你們為明明償命!”
她的聲音嘶啞淒厲,帶著血淚,震得窗戶都似乎在顫抖。兩名女警連忙上前扶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孫女士,你冷靜點,彆傷了自己。我們一定會還你兒子一個公道。”
孫小薇癱坐在椅子上,淚水模糊了視線,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哀鳴,像一隻受傷的母獸在絕望中悲鳴。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視若珍寶的兒子,在張大德和琳娜那裡,遭受了如此非人的待遇。
那些她反複叮囑的“腸胃不好不能吃辣”“要講故事才能睡著”,在張大德眼裡,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廢話。那些明明渴望的父愛,最終變成了將他推向死亡的利刃。
錄音還在繼續,最後部分是張大德和琳娜發現明明斷氣後的慌亂對話。
“他……他死了?”張大德的聲音帶著恐懼的顫抖。
“慌什麼!”琳娜的聲音故作鎮定,卻難掩慌亂,“把他扔到城外垃圾場去,誰也不會發現!”
“那……那要是被人找到了怎麼辦?”
“找到又怎麼樣?一個沒人要的小野種,死了也沒人管!快動手,彆磨蹭!”
錄音到這裡戛然而止,審訊室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孫小薇壓抑的、肝腸寸斷的哭聲。
李警官看著眼前這個被悲痛擊垮的女人,眼神裡滿是同情,他輕聲說:“孫女士,錄音裡的內容已經足以證明張大德和琳娜的罪行。我們已經對他們進行了逮捕,他們現在就在隔壁審訊室。你現在身體很虛弱,先回去休息,後續有需要,我們會再聯係你。”
“我不回去!”孫小薇猛地抬起頭,眼睛紅腫得像核桃,布滿了血絲,“我要看著他們被繩之以法!我要親眼看著他們為明明付出代價!”
她的眼神堅定而決絕,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失去了明明,她的世界已經徹底崩塌,隻剩下複仇這唯一的支撐。
李警官歎了口氣,點了點頭:“好,我們會安排。但你現在必須先吃點東西,保重身體,隻有你好好的,才能看著正義得到伸張。”
孫小薇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她的目光死死盯著單向玻璃,仿佛要穿透玻璃,將隔壁的張大德和琳娜生吞活剝。
與此同時,隔壁的審訊室裡,張大德和琳娜還在負隅頑抗。
“警察同誌,你們不能冤枉人!明明是自己不小心摔倒死的,跟我們沒關係!”張大德坐在椅子上,眼神躲閃,語氣卻故作堅定。
“不小心摔倒?”負責審訊的王警官冷笑一聲,將一份屍檢報告扔在他麵前,“屍檢報告顯示,死者全身多處骨折,有明顯的鈍器擊打傷、燙傷,還有嚴重的營養不良,胃裡空空如也,隻有少量未消化的發黴食物殘渣。你告訴我,這是不小心摔倒能造成的?”
張大德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我……我不知道……可能是他自己調皮,到處亂跑摔的……”
“是嗎?”王警官拿出那個錄音筆,按下了播放鍵。明明的哭聲、求饒聲,他和琳娜的辱罵聲、毆打聲,還有他們商量拋屍的對話,清晰地回蕩在審訊室裡。
張大德的身體猛地一僵,臉色從慘白變成了死灰,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絕望。他再也無法狡辯,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發出嗚咽的哭聲:“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是琳娜,是她慫恿我的!都是她的錯!”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琳娜在另一個審訊室裡,聽到錄音後,也瞬間崩潰了。她原本還想狡辯,可錄音裡的證據確鑿,她的謊言不堪一擊。
“我沒有!是張大德自己要打的!我隻是說了幾句氣話!”琳娜尖叫著,試圖推卸責任,“明明那個小畜生太不聽話了,整天哭哭啼啼,誰看了都煩!我也沒想到他會那麼不禁打……”
“不禁打?”審訊她的女警官眼神冰冷,“一個五歲的孩子,被你們拳打腳踢,不給飯吃,關在陰暗潮濕的房間裡,換誰能承受得住?你們有沒有想過,他也是一條生命?有沒有想過他的媽媽會有多傷心?”
琳娜的肩膀垮了下來,眼淚掉了下來,卻不是因為愧疚,而是因為恐懼。她知道,自己的罪行已經敗露,等待她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審訊進行得很順利,在鐵證麵前,張大德和琳娜都交代了自己的罪行。他們承認,因為嫌棄明明是累贅,又因為張大德賭博輸錢心情煩躁,所以對明明進行了長期的虐待和毆打,最終導致明明死亡,並將屍體拋到了垃圾場。
得知他們全部招供的消息時,孫小薇正坐在公安局的走廊裡,手裡抱著明明的小書包。書包裡,還有半包沒吃完的草莓餅乾,已經受潮變軟,就像她那顆被淚水浸泡得支離破碎的心。
她打開書包,小心翼翼地拿出明明的繪本,裡麵夾著一張畫。畫上是一個女人牽著一個小男孩的手,旁邊還有一個模糊的男人身影,畫的上方,用歪歪扭扭的鉛筆字寫著:“媽媽,明明,爸爸,我們一家人。”
這是明明在幼兒園畫的,他一直珍藏在書包裡,帶到了那個地獄般的地方。他心裡一直渴望著一個完整的家,渴望著父愛,可這個簡單的願望,最終卻成了奢望。
孫小薇抱著畫,哭得肝腸寸斷。她想起明明跟她撒嬌,說“媽媽,我想讓爸爸陪我玩一次過山車”;想起明明拿著滿分的試卷,說“媽媽,我考了第一名,爸爸會不會表揚我”;想起明明跟張大德走的那天,回頭對她揮手時,眼裡的期待和羞澀。
都是她的錯。
如果她當初沒有那麼心軟,如果她沒有相信張大德的鬼話,如果她能再堅持一下,不讓明明跟他走,明明就不會死。
明明才五歲啊,他還沒有來得及好好看看這個世界,還沒有來得及長大,還沒有來得及對她說一句完整的“我愛你”,就被他最渴望的父親,親手害死了。
這份悔恨和痛苦,像毒蛇一樣啃噬著她的心臟,讓她痛不欲生。
接下來的日子,孫小薇開始為明明辦理後事。她沒有通知任何親戚朋友,隻是一個人,默默地為明明挑選了一個小小的骨灰盒,挑選了一塊風景優美的墓地。
她沒有錢買昂貴的墓碑,隻能選了一塊最簡單的,上麵刻著:“愛子明明之墓,媽媽永遠愛你。”
下葬那天,天陰沉沉的,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孫小薇穿著一身黑衣,抱著明明的骨灰盒,一步步走向墓地。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服,冰冷刺骨,可她卻渾然不覺。
她把骨灰盒輕輕放進墓穴裡,看著泥土一點點將它覆蓋,心裡的最後一絲希望也徹底破滅了。
“明明,我的寶貝,”她跪在墓前,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順著臉頰滑落,“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沒有保護好你。你在那邊要好好的,沒有爸爸和那個阿姨的欺負,沒有饑餓和疼痛。媽媽會經常來看你,給你帶你最喜歡的草莓餅乾,給你講你最喜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