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偉坐在樂樂的床邊,指尖撫過床單上殘留的、早已冷卻的溫度。窗外的夜色漸濃,月光像一層薄霜,覆蓋在房間裡的每一件物品上,那些曾經充滿童趣的擺設——書桌上的奧特曼模型、牆上的卡通貼紙、衣櫃上掛著的紅領巾,此刻都蒙上了一層悲傷的濾鏡,無聲地訴說著主人的離去。
他懷裡抱著那本未寫完的作文本,《我的媽媽》那稚嫩的字跡像一根細針,反複刺著他的心臟。樂樂寫道:“媽媽的手很巧,冬天會給我織帶有小熊圖案的圍巾,每次我放學回家,她都會端上熱乎的飯菜,她的懷抱是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寫到這裡,筆跡突然變得潦草,最後幾個字被淚水暈開,模糊得看不清。
張大偉知道,這淚水裡藏著的,是樂樂發現真相後的絕望。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想看看樂樂還留下了什麼,想從這些遺物裡,再捕捉一些兒子存在過的痕跡。
書桌的抽屜沒有鎖,輕輕一拉就開了。裡麵整齊地擺放著樂樂的文具、獎狀、還有幾本封麵印著卡通圖案的日記本。張大偉的心臟猛地一跳,他從未看過樂樂的日記,兒子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他一直尊重這份隱私。可現在,他迫切地想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日子裡,樂樂經曆了什麼,感受到了什麼。
他拿起最上麵的一本日記,封麵是藍色的,畫著一隻微笑的哆啦a夢。日記本的邊緣有些磨損,看得出來樂樂經常翻看。他顫抖著翻開第一頁,上麵寫著日期,是半年前,也就是宋桂玉和胡一帆開始交往的那段時間。
“202x年x月x日晴
今天爸爸又跑長途了,媽媽送我上學的時候,眼睛紅紅的,好像不開心。我問媽媽怎麼了,媽媽說沒事,就是有點累。我想讓媽媽開心一點,所以在學校得了小紅花,回家送給媽媽,媽媽果然笑了,還親了我的額頭。媽媽笑起來真好看,我希望媽媽永遠都開心。”
“202x年x月x日陰
最近媽媽好像變了,總是對著手機笑,有時候會偷偷打電話,看到我過來就趕緊掛掉。有一次我問媽媽在跟誰打電話,媽媽說跟姥姥,可是我聽到電話裡的聲音是個叔叔。媽媽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不過沒關係,隻要媽媽開心就好。”
“202x年x月x日雨
今天放學回家,看到媽媽和一個陌生的叔叔在小區裡說話,那個叔叔笑得很奇怪,還拍了媽媽的肩膀。媽媽看到我,趕緊跟那個叔叔說了再見,拉著我回家了。我問媽媽那個叔叔是誰,媽媽說是廣場舞隊的朋友。可是我覺得,媽媽好像在撒謊,她的眼神有點慌。”
張大偉一頁一頁地翻著,日記裡的文字越來越沉重,樂樂的疑惑和不安也越來越明顯。他能想象到,那個小小的身影,是如何在心裡反複琢磨媽媽的變化,如何強裝鎮定地安慰自己“媽媽隻是累了”。
“202x年x月x日晴
今天我發現了媽媽的秘密。我提前放學回家,看到玄關放著一雙男人的鞋子,不是爸爸的。我走到臥室門口,聽到裡麵有叔叔的聲音,還有媽媽的笑聲。我透過門縫看進去,媽媽靠在那個叔叔的懷裡,笑得很開心,是我從來沒見過的樣子。我好難過,媽媽怎麼會這樣?那個叔叔是誰?媽媽是不是不喜歡爸爸了?也不喜歡我了?”
這篇日記的字跡歪歪扭扭,紙頁上布滿了淚痕,有些地方甚至被淚水浸透,墨水暈開,看不清字跡。張大偉的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他仿佛看到了當時樂樂站在門口,那種震驚、恐懼和心碎的模樣。
“202x年x月x日陰
我沒有告訴媽媽我看到了什麼,也沒有告訴爸爸。我怕爸爸傷心,也怕媽媽真的不要我了。我想,隻要我乖乖的,好好學習,媽媽就會變回以前的樣子,那個會給我織圍巾、會抱著我哭的媽媽。可是媽媽好像越來越不開心了,她看我的眼神,有時候會很奇怪,好像在害怕什麼。”
“202x年x月x日雨
今天那個叔叔又來我們家了,媽媽讓我回房間寫作業,不許出來。我聽到他們在客廳裡說話,那個叔叔說‘那個小屁孩要是敢說出去,就讓他閉嘴’,媽媽沒有說話。我好害怕,媽媽是不是要傷害我?可是她是我的媽媽啊,她怎麼會傷害我呢?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我好想你。”
這是樂樂寫的最後一篇日記,日期就是他遇害的前一天。日記的最後,畫著一個小小的、流淚的笑臉,旁邊寫著一行小字:“媽媽,我還是喜歡你以前的樣子。”
張大偉再也忍不住,抱著日記本,趴在書桌上,發出壓抑而絕望的哭聲。他怎麼也沒想到,樂樂在遇害前,已經承受了這麼多的恐懼和不安。他曾經以為,自己雖然常年在外,但妻子會好好照顧兒子,給兒子一個溫暖的家。可他錯了,錯得離譜。宋桂玉的自私和背叛,不僅毀了這個家,還讓兒子在恐懼中度過了最後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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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哭了很久,直到眼淚流乾,才慢慢抬起頭。他看著日記本上樂樂的字跡,看著那些充滿童真又帶著悲傷的文字,心裡的憤怒和恨意越來越強烈。他不僅要讓宋桂玉和胡一帆受到法律的製裁,還要讓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最沉重的代價。
他小心翼翼地把日記本收起來,放進自己的包裡。這是樂樂留下的最珍貴的遺物,也是指控宋桂玉和胡一帆罪行的重要證據。他要把這些日記交給警察,讓他們看看,這兩個凶手是如何一步步將一個無辜的孩子推向死亡的深淵。
整理完樂樂的遺物,已經是淩晨。張大偉站起身,走到客廳裡。客廳裡的一切都還是老樣子,隻是少了樂樂的歡聲笑語,顯得格外冷清。他走到沙發邊,看到宋桂玉曾經坐過的地方,心裡一陣惡心。
他想起了宋桂玉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樣子,想起了她所謂的“悔恨”。可在樂樂的日記裡,她明明早就知道胡一帆的惡意,卻沒有阻止,反而選擇了默許,甚至參與其中。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配為人母,不配為人妻。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李警官打來的。
“張先生,你好,”李警官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我們已經對宋桂玉和胡一帆的案件進行了初步偵查,現在案件已經移交給檢察院審查起訴了。我們想讓你明天來一趟警察局,補充一些證據材料,同時也跟你溝通一下案件的進展。”
“好,我明天一早就過去。”張大偉的聲音沙啞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