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牆麵上“紮根邊疆,奉獻祖國”的紅色標語非常醒目,眾人一邊聊著天,一邊排著隊。
江雪跟著隊伍慢慢挪,剛往前挪了兩步,旁邊的阿姨就湊了過來。
“同誌,瞧你麵生得很,是新來的吧?”阿姨眼神裡滿是好奇。
周圍幾個人也看了過來,眼神裡都是好奇,卻沒有半分懷疑。
這裡可是國家的秘密基地,能進來的人都是祖上三代查得明明白白的“自己人”,新來的同誌,無非是從彆的基地調過來的,或是剛分配來的乾部。
“阿姨好,我叫江雪,是後勤處的乾事,昨晚跟著物資車過來的。”江雪笑著點頭,語氣自然,沒露半點破綻,“王主任怕夜裡驚動大家,就讓我先在後勤宿舍歇下了,今天才來跟大家碰麵。”
“哦!跟著物資車來的啊!”李阿姨眼睛一亮,立刻想起了什麼,壓低聲音又帶著點興奮,“那批物資是不是你押來的?聽說有白花花的大米,還有凍得硬邦邦的肉?”
“江乾事,真是你押來的啊?太厲害了!之前咱們吃的都是摻了沙子的陳米,燉菜連油星子都少見,這下可好了,以後能天天吃大米飯了!”
“可不是嘛!”一個戴眼鏡的人推了推眼鏡,感慨道,“我去年從東北調來,沒有哪一天是吃飽過,現在有了這批物資,總算能吃飽飯了。”
江雪笑著聽著,偶爾應幾句。
這時,食堂裡突然傳來一聲炸響:“這叫肉粥?糊弄誰呢!”
聲音又粗又急,帶著壓抑的怒火,瞬間蓋過了隊伍裡的絮語聲。
前排的人先慌了,紛紛踮腳往前湊,後麵的人也跟著往前擠,原本整齊的隊伍一下亂成了團。江雪跟著人流往前挪了兩步,就看見食堂窗口前圍了三四個漢子,其中一個穿工裝的年輕人正舉著搪瓷碗,碗口衝外,聲音裡滿是委屈和憤怒:“大家看看!這碗裡就這麼四五粒肉,還沒米粒大!不是說運來了一大批肉嗎?這就是給我們吃的?”
周圍的人湊過去一看,果然。碗裡浮著的肉粒比芝麻大不了多少,散在碗裡,不仔細找根本看不見。
剛才還滿心歡喜的人,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議論聲嗡嗡地響了起來:
“這不對啊!昨兒說肉堆得跟小山似的,怎麼就給這麼點?”
“是不是食堂的人把肉藏起來自己吃了?”
“牆上還貼著‘奉獻祖國’呢,這叫啥奉獻?這叫貪汙!”
有年輕人也急了,擼起袖子就要往前衝,被身邊的阿姨一把拉住:“彆衝動!先問問清楚!”
可年輕人哪裡按捺得住,指著窗口裡的炊事員就喊道:“張叔,你給句準話!肉到底去哪了?我們不圖頓頓吃肉,可也不能這麼糊弄人啊!”
張叔站在窗口裡,臉漲得通紅:“不是我們藏!是……是王主任交代的,這批肉要省著用!”
“省著來也不能這麼省啊!”
“就是,我們天天乾體力活,也需要力氣。要是沒有來肉就算了,現在來了肉,還給我們吃這樣的肉粥,這是糊弄鬼呢?”
“要吃肉!”
“我要吃肉!”
人群越來越激動,平時吃不飽,長年累月不見葷腥,又處在這樣與世隔絕的地方,積累的負麵情緒找到了發泄口。
眼看場麵越來越混亂,食堂師傅也勸不住大家了。
食堂裡的喧鬨聲越來越大,有人把搪瓷碗重重拍在櫃台上,發出“哐當”的脆響;有人紅著眼眶往前擠,嘴裡反複喊著“要吃肉”;連原本安靜的老人都皺著眉,看著窗口裡的張叔,眼神裡滿是疑惑。
張叔急得額頭冒汗,手裡的鐵勺都快握不住,反複解釋“真沒藏肉”,可激動的人群根本聽不進去。
長年累月的饑餓、與世隔絕的壓抑,在“有肉卻吃不到”的落差下,徹底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