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的聲音落下,那股籠罩整個廣場、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也隨之消散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李驚玄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後背已被冷汗浸濕,黏膩地貼在衣衫上。他暗自長出一口氣,胸口那股沉甸甸的壓迫感瞬間褪去,連呼吸都變得順暢了許多。
不管怎麼說,這位深不可測的魔族之主,似乎並沒有因為夜姬的“口出狂言”而動怒,反而表現出了一種令人費解的寬容。事情,總算是從必死的絕境,拐回了一條尚有轉機的岔路,他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稍稍往下沉了沉。
風魔、赤魔、夢魔等一眾魔族強者,雖然個個臉上都帶著不甘與羞憤,嘴角抿得緊緊的,眼神中還殘留著對夜姬的怨懟,但在魔主的命令麵前,他們不敢有絲毫違逆。
一行人如同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跟在李驚玄三人身後,腳步沉重,沉默地走向那座位於倒懸山最頂端、氣勢最為恢宏磅礴的魔宮主殿。
沿途的魔族衛士紛紛躬身行禮,眼神中滿是敬畏,卻又忍不住偷偷打量李驚玄和夜姬這兩個敢在魔主宮撒野的“外人”,神色複雜。
主殿完全由一種不知名的黑色晶石打造,通體漆黑如墨,卻又在暗紫色的天幕映襯下,折射出點點幽深的光芒,仿佛蘊藏著無儘的秘密。
殿門高達百丈,如同巨獸的巨口,門上雕刻著猙獰的魔神浮雕,魔神怒目圓睜,獠牙外露,周身纏繞著扭曲的魔氣,雙目處鑲嵌著兩顆巨大的血色寶石,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妖異的紅光,仿佛活物一般,冷冷地注視著每一個進入其中的生靈,透著令人心悸的威嚴。
踏入大殿的瞬間,一股混雜著古老、威嚴與淡淡硫磺的氣息撲麵而來,帶著歲月沉澱的厚重感。
殿內空間遼闊得驚人,足以容納千軍萬馬,穹頂高得望不見儘頭,仿佛連接著天際。數百根頂天立地的巨柱支撐著穹頂,柱身上同樣刻滿了繁複的魔紋與上古戰爭的圖景,魔紋中流淌著微弱的黑色氣流,戰爭圖景裡的魔族戰士栩栩如生,仿佛能聽到當年的廝殺呐喊,讓人不自覺地心生敬畏。
地麵由平整的黑色石板鋪就,縫隙中嵌著細碎的銀色紋路,踩在上麵沒有絲毫聲響,更顯大殿的肅穆。
大殿的最深處,最高階的禦座之上,卻空無一人。
取而代之的是,一團人頭大小、如幽靈般靜靜懸浮、不斷變幻著形態的紫色魂火。
那魂火的核心,是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暗紫色,像是濃縮了整片星空的黑暗;外焰則呈現出一種妖異的亮紫色,邊緣微微虛化,不時有細碎的電弧在火焰邊緣跳躍、湮滅,發出“劈啪”的細微聲響。
它沒有散發出任何熱量,反而讓周遭的空氣都變得愈發冰冷,仿佛它燃燒的不是能量,而是某種更為本源的法則,連人的神魂都能感受到一絲寒意。
“那就是……魔主?”李驚玄心中駭然,瞳孔微微收縮。
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存在形態。一團魂火,竟能擁有如此清晰的自我意識,甚至能口吐人言,釋放出那般恐怖的威壓。這完全超出了他對生命形態的認知,讓他不禁暗自揣測,這位魔主究竟活了多少歲月,又經曆了怎樣的奇遇與磨難,才能達到如此境界。
夜姬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縮,湛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凝重。她身為天妖帝女,自小飽覽族中古籍,見聞廣博,卻也是第一次見到有生靈能以純粹的魂火形態存活如此之久。
這意味著,這位魔主的肉身,恐怕早已在漫長的歲月中腐朽或損毀,但他卻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將自己的神魂凝煉成了不滅的魂火,延續至今。這種手段,堪稱逆天,讓她不得不重新評估這位魔族之主的實力。
眾人魚貫而入,在大殿中按序站定。風魔、赤魔、夢魔等人對著那團懸浮在禦座前的魂火,恭敬地躬身行禮,腰杆彎成九十度,齊聲道:“參見魔主大人。”聲音整齊劃一,充滿了發自內心的敬畏。
那團紫色魂火輕輕跳動了一下,發出嗡嗡的聲響,那道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再次從魂火中傳出,沒有通過耳朵,而是直接響徹在眾人的腦海深處,清晰無比:“靈月,你上前來。給老夫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老祖。”靈月恭敬地應了一聲,蓮步輕移,裙擺掃過地麵,沒有發出絲毫聲響,緩緩走到了大殿中央。
她先是複雜地看了一眼身後的李驚玄和夜姬,眼神中帶著一絲無奈與擔憂,然後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
從李驚玄在九域公開宣告對抗天道,立下“竊天之誌”開始,到他與夜姬被正道宗門聯合追殺,一路逃亡,再到自己與黃魔等人出手相助,後來在燼淵域炎焰天蟒獸丹被奪的經過,以及今日三人前來魔宮尋求結盟的初衷,最後到廣場上爆發的激烈衝突……她講述得客觀而簡略,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刻意偏袒任何一方,隻是將事實平靜地陳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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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靈月的講述,大殿內一片死寂,隻有她清冷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宇中回蕩,撞在石柱上,發出輕微的回音。
風魔、黃魔等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尤其是聽到靈月提及他們興師動眾,卻連一枚獸丹都未能從天道閣修士手中保住,反而被李驚玄當著麵取走時,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頭顱垂得更低了,臉頰發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待靈月說完,那團紫色的魂火靜靜地燃燒了片刻,火焰跳動的頻率變得緩慢,似乎在消化著這些信息。大殿內的氣氛愈發凝重,眾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魔主的裁決,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半晌,魔主的聲音才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顯而易見的訓斥意味,語氣嚴厲:
“……原來如此。難怪千月家這小丫頭火氣這麼大。”
“風魔、黃魔……你們幾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魂火猛地跳動了一下,聲音也拔高了幾分。
“為了區區一枚獸丹,實力不濟,搶不過那些人族偽君子也就罷了,最後反被這兩個小輩當著你們的麵拿走。丟了東西,不想著如何從真正的敵人手裡找回場子,反而憋著一肚子火,等著人家送上門來,好讓你們耀武揚威,找回點可憐的顏麵。就因這點破事,竟做出如此以眾欺寡的行徑,你們真是把我魔族的臉,都丟儘了!”
這番話,說得毫不留情,如同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風魔等人的臉上。
他們個個麵紅耳赤,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頭顱低垂到胸口,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隻能默默承受著魔主的訓斥,心中滿是羞愧與惶恐。
就在這尷尬的氛圍中,夜姬那清冷中帶著一絲譏誚的聲音,又一次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打破了大殿的沉寂:
“哼,算你這老東西還有點見識。”她環抱著雙臂,下巴微微揚起,湛藍色的眼眸中滿是傲慢與不屑。
“我們出手,算是幫了他們一個大忙,免得那獸丹落入天道閣手中,成為對付魔族的利器。結果呢,這群蠢貨不思感恩,反而恩將仇報,真是不識好歹!”
“你……!”風魔等人聞言,猛地抬起頭,怒目圓睜,死死地盯著夜姬,氣得渾身發抖,周身的魔氣都忍不住翻湧起來。若不是魔主在此,他們恐怕又要當場發作,將這狂妄的妖女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