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足足愣了三息時間,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他看著坐在藥渣堆裡,一臉痛苦和難以置信的王浩,又看了看那個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繼續掃地的李驚玄,腦子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
一個煉氣三層的外門弟子,竟然被一個毫無修為的雜役,一招放倒了?
這怎麼可能?!
“廢物!你……你竟敢偷襲王師兄!”張瑞終於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又驚又怒地指著李驚玄的背影尖叫道。
李驚玄頭也不回,聲音平淡地傳來:“我若想偷襲,他現在已經是個死人。”
這句話輕描淡寫,卻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張瑞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回想剛才那一幕,李驚玄的動作確實不像偷襲,更像是一種……本能的反應。那一下點得太準,太巧,巧得不像是這個廢物能做出來的。
“你……你給我等著!”王浩終於緩過勁來,在張瑞的攙扶下狼狽地爬了起來。他看著自己滿身的汙穢和依舊酸麻的腳踝,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當著張瑞的麵,被自己一直欺辱的“廢物”如此羞辱,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李驚玄!”王浩咬牙切齒地吼道,“你死定了!我告訴你,你死定了!我會讓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場!”
李驚玄終於停下了掃地的動作,他緩緩轉過身,一雙漆黑的眸子靜靜地看著王浩。
沒有憤怒,沒有恐懼,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我等著。”
他隻說了這三個字,便不再理會兩人,繼續清掃著最後的藥渣。
王浩被他那眼神看得心中直發毛,仿佛自己所有的色厲內荏,都被對方看了個通透。他本想再放幾句狠話,卻發現自己竟不敢再與那雙眼睛對視。
“我們走!”王浩憤恨地一甩手,在張瑞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離開了丹房院子,嘴裡還不停地咒罵著,隻是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沒有底氣。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李驚玄才緩緩直起腰,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剛才的一切,看似輕鬆寫意,實則凶險萬分。
他並沒有什麼高明的武技,更沒有一絲一毫的靈力。他所依仗的,隻有兩樣東西。
第一,是他在月照泉,與蘇念真對峙時,被那致命的威脅激發出的、對自身身體超乎尋常的掌控力。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全身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寸筋骨,都變得無比聽話。
第二,也是最關鍵的,是他那雙能“看”到靈氣流動的眼睛。
就在王浩揚起手掌的那一瞬間,他清楚地“看”到,一股淡青色的靈氣從王浩的丹田湧出,順著經脈流向他的手臂。而當這股靈氣流轉到腳踝處的一個節點時,出現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停滯。
那是王浩早年修煉時留下的一個暗傷,一個連他自己都未必知道的經脈缺陷。
李驚玄的攻擊,正是點在了那個最薄弱的節點上。
他用最小的力量,撬動了對方體內靈氣的平衡,造成了暫時的紊亂。這才有了剛才那看似不可思議的一幕。
這是一種全新的、隻屬於他的戰鬥方式。
不靠儲存,不靠爆發,而是靠解析和利用。
就像一個高明的棋手,看到了對手棋盤上最致命的漏洞。
“原來……是這樣……”李驚玄低頭看著自己布滿老繭的雙手,喃喃自語。
十六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的“漏靈之體”是上天對他最惡毒的詛咒。可直到今天他才隱約明白,或許,正是因為他的身體無法被靈氣所“汙染”,才能像一麵最乾淨的鏡子,清晰地映照出這個世界最本源的能量流動。
彆人修煉,是“加法”,不斷地往身體裡填充能量。
而他,或許可以走一條“減法”的路。一條看破虛妄,直指核心的道路。
隻是,這條路注定充滿了荊棘。
他剛才雖然一時震懾住了王浩,但麻煩,才剛剛開始。王浩絕不會善罷甘休,必然會用更卑劣、更狠毒的手段來報複他。
一個雜役弟子,在宗門裡,是沒有任何人權可言的。
李驚玄將最後一簸箕藥渣倒入遠處的深坑,看著它們化為塵土,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被動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