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通的笑容,像是黃泉坊裡最稀有的奢侈品——真誠。但無玄能從那份真誠之下,嗅到商人獨有、如同禿鷲盤旋於屍體上空的敏銳與貪婪。
“聚寶閣?”無玄的聲音,像是兩塊被河水衝刷了千年的頑石在摩擦,低沉而沙啞,“沒聽過。”
這句實話,讓錢通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旋即恢複了自然。他哈哈一笑,掩飾了尷尬:“大師初來黃泉坊,自然不熟。我聚寶閣雖比不上,那些矗立於主街的百年商號,但在這魚龍混雜的坊市裡,也算有幾分薄麵。不知大師可否賞臉移步,到閣中一敘?”
無玄的目光,從錢通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睛,掃過他身後兩名氣息沉穩、太陽穴高高鼓起的護衛。這兩人,皆是築基期的修為,氣血凝實,顯然是刀口舔血的實戰好手。
一個“小”商會,能用築基修士當護衛,其底蘊絕非表麵上那麼簡單。
無玄沒有立刻回答。他緩緩站起身,收拾起攤位上那幾塊,用作台麵的破爛黑岩。這個動作,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錢通眼中精光一閃,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親自在前麵引路。
從肮臟混亂的廢品街,到相對整潔有序的“中圈”,仿佛是兩個世界。腳下的道路不再是油膩的黑岩,而是由平整的青石板鋪就。街道兩旁的建築也變得規整起來,雖然依舊透著一股陰沉的氣息,但至少有了“商鋪”的模樣。空氣中那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也被一種淡淡、由各種靈藥和材料混合而成的奇異香氣所取代。
一路上錢通都在察言觀色。他發現這個年輕的“無玄大師”,從頭到尾都保持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無論是廢品街的血腥,還是中圈的繁華,都沒能在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激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這種定力,絕非一個普通年輕人所能擁有。錢通心中對他的評價,又暗自調高了幾分。
聚寶閣坐落在中圈一條相對僻靜的巷子裡。門麵不大,一塊黑底金字的牌匾,顯得低調而內斂。但一踏入其中卻是彆有洞天。
一股清雅的檀香撲麵而來,驅散了坊市中所有的汙濁氣息。大廳內纖塵不染,數顆明亮的月光石,將整個空間照耀得如同白晝。四周的牆壁上,銘刻著肉眼可見的防禦陣紋,正散發著淡淡的靈力波動。
一個穿著暴露,身材火辣的妖嬈女修,扭動著水蛇般的腰肢,端上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靈茶。
“大師,請。”錢通客氣地將無玄引至,一張由“鐵梨木”打造的茶桌旁坐下。
無玄端起茶杯,並未飲用,隻是將那溫熱的觸感握在手中。他開門見山:“說吧,找我何事?”
錢通也不再兜圈子,他從儲物戒指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件物品,放在桌上。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龜甲,通體漆黑,卻布滿了金色、如同閃電般的裂紋。這些裂紋密密麻麻,幾乎將整個龜甲撕裂開來,一股混亂而狂暴的氣息,從裂縫中隱隱透出,仿佛其中封印著一頭即將脫困的凶獸。
“此物名為‘鎮海玄甲’,是一件極品防禦法寶的殘片。”錢通的臉色變得凝重,“它的主人,在一次深海探險中,遭遇了千年雷蛟的襲擊,法寶被雷蛟的本命神雷擊中,成了這副模樣。如今整個黃泉坊無人能修。我聚寶閣願出五百塊下品靈石,請大師出手一試。成與不成,我們都願支付一百靈石的辛苦費。”
五百塊下品靈石!
這個數字,足以讓任何一個煉氣期修士瘋狂。
無玄的目光,落在了那枚龜甲上。
‘竊火之眼’,悄然開啟。
瞬間龜甲的內部構造,在他眼中纖毫畢現。那已經不是簡單的“道紋”破損,而是被至陽至剛的雷霆之力,從法則層麵進行了“汙染”和“破壞”。無數狂暴的雷電道紋,如同病毒般侵入了,原本厚重的土行與水行道紋之中,相互衝突,相互撕扯,才造成了這種瀕臨崩潰的局麵。
修複的難度,比之前那麵護心鏡,高了百倍不止。
但……並非不可能!
“可以修。”無玄吐出三個字,聲音依舊平淡。
錢通聞言眼中爆發出狂喜之色!他找了無數人,都斷言此物已廢,沒想到這位大師竟有如此把握!
“但修複此物,需要消耗我大量心神。”無玄話鋒一轉,那雙深邃的眼眸,第一次正視著錢通,“我需要一些東西,來輔助我恢複。”
“大師請講!隻要我聚寶閣能拿得出的,絕不吝嗇!”錢通立刻表態。
無玄沉吟片刻,他腦中閃過自己修複經脈時,那種神魂被撕裂的劇痛。那種痛苦,才是限製他“自我重構”速度的最大障礙。如果有某種東西,能夠鎮定神魂,抵禦那種痛苦……
“我需要……能穩固神魂,鎮壓心魔的奇物。”
聽到這個要求,錢通的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
“大師您這可真是……問到點子上了。”他苦笑道,“這類寶物無論在何處,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奇珍。我聚寶閣雖有些家底,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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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說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一拍大腿!
“有!還真有一樣東西,絕對是大師您夢寐以求的至寶!”錢通的語氣,瞬間變得激動而神秘。
無玄的目光,微微一動。
“錢管事但說無妨。”
“大師可知,我們黃泉坊,每隔三年都會舉辦一場盛會?”錢通壓低了聲音,身體微微前傾,“這場盛會沒有規則,不問出身,不計生死,隻有一個目的——決出誰才是這無法無天之地,真正的‘王’!我們稱之為……‘破道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