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黃泉坊那場大亂之後,蘇念真便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
她拒絕了淩陽子返回天道閣的提議,也拒絕了與他同行。她隻是一個人,一襲白衣,一把長劍‘霜落’,漫無目的地行走在蒼茫的大地上。
心,已經死了。
被那個她曾傾注了所有愛意與信任的男人,用最殘酷的方式,親手碾碎。
她曾以為的道心澄澈,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笑話。當“無玄”化作李驚玄,當那溫柔的眼眸背後藏著的是欺騙與利用,她所信奉的一切,她引以為傲的天道法則,都隨之轟然崩塌。
愛意化作了刻骨的恨意,溫柔變成了噬心的殺機。可當這股恨意與殺機升騰到頂點時,餘下的卻隻有一片空洞、無邊無際的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追殺李驚玄?她恨他入骨,可一想到要親手將劍刺入他的胸膛,那顆本已死寂的心,卻又會傳來一陣尖銳、無法忽視的刺痛。
這種矛盾,如同最惡毒的詛咒,日夜折磨著她。
於是她隻能走,不停地走。仿佛隻有身體的疲憊,才能讓她暫時忘記靈魂的煎熬。
這一日,她來到了一座山丘之上。山風吹拂著她蒼白的臉頰,揚起她如雪的長發。她俯瞰著山下那個炊煙嫋嫋的村落,眼神空洞,沒有一絲波瀾。對她而言,這人間的煙火氣,既遙遠又陌生。
突然,淒厲的慘叫聲劃破了村莊的寧靜。
蘇念真空洞的眼眸,終於有了一絲輕微的波動。她看到一群猙獰的異獸衝入了村莊,肆意地屠戮著那些手無寸鐵的凡人。
幾乎是出於本能,她握住了腰間的‘霜落’長劍。
身為天道聖女,守護蒼生是她從小便被灌輸的信念,早已融入骨血。即便道心破碎,這種本能依然存在。她體內的靈力開始運轉,正準備禦劍而下,去終結這場屠殺。
然而,就在此時,兩道熟悉到讓她渾身血液都幾乎凝固的身影,比她更快一步,從另一側的山林中俯衝而下。
一黑,一紅。
那個身穿黑衣的男人,手中提著的,不再是偽裝身份的普通古劍,而是一柄通體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葬天’長劍。那張臉,依然是“無玄”那張讓她又愛又恨的俊美麵容。
是他!李驚玄!
而在他身邊的,是那個永遠一身紅裙、妖媚入骨的女子——夜姬。
蘇念真的身體,瞬間僵住了。她伸向劍柄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指尖因過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股無法抑製、混雜著嫉妒與怨恨的狂潮,在她死寂的心湖中猛然掀起。
看啊,他們又在一起。他為了她,不惜暴露身份,不惜與天下為敵。而此刻,他們又如同一對神仙眷侶,並肩作戰,拯救蒼生。
多麼諷刺!
一個被天下正道唾棄的“竊道之魔”,一個被視為邪祟的妖女,此刻,卻在做著正道修士該做的事——救人。
蘇念真的眼神變得無比複雜。她沒有動,就那麼站在山丘之上,像一個局外人,冷冷地注視著下方的一切。她想看看,這個欺騙了她、背叛了她的男人,究竟想做什麼。
她看到了。
她看到李驚玄一劍斬殺異獸,救下那個瑟瑟發抖的孩童。她看到他眼中沒有絲毫的偽裝,隻有最純粹的、因目睹慘狀而生的怒火。
她看到夜姬衣帶翩躚,在獸群中掀起一陣陣血雨腥風,卻又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卷起那些無辜的村民,將他們帶離險境。
他們配合得天衣無縫,他們的默契,仿佛與生俱來。每一個眼神的交彙,每一次背靠背的守護,都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針,狠狠紮在蘇念真的心上。
她握著劍柄的手越收越緊,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就在這時,數道青陽宗的劍光從天而降。
蘇念真認得為首的陸長老,也認得那身熟悉的宗門服飾。她以為援兵到了,這場屠殺該結束了。李驚玄和夜姬也將在劫難逃。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徹底顛覆了她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