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空,無儘的沼澤。
蘇念真獨自一人,行走在這片死寂的“大澤幻境”之中。
自從她以‘靜華·澄心指’破除了,第一個針對“無玄”的幻象之後,她的眼前便再也沒有出現任何具體、能迷惑心智的景象。但她知道,自己依舊被困在這片詭異的空間裡,無論朝哪個方向走,最終都會回到原點。
四周是絕對的安靜,隻有她自己的腳步聲,以及那若有似無的、仿佛從靈魂深處響起的靡靡之音。
她很清楚,這幻境最可怕的地方,不在於外部的攻擊,而在於它會像一麵鏡子,照進人的內心,將那些被刻意壓抑、深埋心底的執念、痛苦與羞恥,毫無保留地放大,然後一遍又一遍地,在你的腦海中重演。
她試圖讓自己靜心。
她默念著《天道無塵心經》,試圖以功法來抵禦這無孔不入的精神侵蝕。可她那顆本已布滿裂痕的道心,此刻卻成了最大的破綻。
心經的每一個字句,都仿佛在嘲笑她的失敗。
天道無塵?她的心,早已落滿了塵埃。
萬念歸一?她的念頭,早已分裂成愛與恨的兩半,在無休止地交戰。
她越是想靜,腦海中的畫麵就越是清晰。
黃泉秘境,那座幽暗的古堡。
那座正在緩緩合攏的陷阱中。
那個狹窄到令人窒息的空間。
那個她曾傾心愛慕的男人,那個名為“無玄”的李驚玄,就緊緊地貼在她的身後。他的胸膛,堅實而溫熱,隔著薄薄的衣衫,幾乎能感受到他心臟有力的跳動。他那灼熱的、屬於男人的呼吸,就噴灑在她的耳後、她的頸窩,帶來一陣陣讓她戰栗的酥麻。
而她的身前,是那個名為靈月的魔族聖女。她同樣被擠壓著,柔軟的嬌軀緊貼著李驚玄,那股屬於魔族女子特有的、帶著一絲魅惑的體香,絲毫不加掩飾地鑽入她的鼻息。
李驚玄被夾在了中間。
被一個她愛著的男人,和一個她視為對手的女人,以一種前所未有、也讓她羞恥到無地自容的姿態,緊緊地包裹著。
“啊……”
蘇真真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壓抑的呻吟。她猛地蹲下身,雙手死死抱住自己的頭,試圖將那些畫麵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但沒有用。
幻境的力量,放大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能清晰地“回憶”起,當時李驚玄為了維持平衡,那隻環過她腰間、按在牆壁上的手臂。他手臂上堅實的肌肉,每一次發力時,都會不經意地擦過她敏感的腰肢。
她能“回憶”起,自己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是如何觸碰到了李驚玄那代表著男性象征的地方。
她甚至能“回憶”起,在黑暗與絕望中,三人那交織在一起、紊亂的呼吸聲。
羞恥!
無儘的羞恥感,如同最猛烈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她是天道聖女,是冰清玉潔、不染凡塵的代名詞。她從小接受的教育,便是斬斷七情六欲,一心向道。可她卻在一個陷阱裡,與一個男人和一個魔女,發生了如此……如此親密的接觸!
更讓她感到痛苦和無法接受的是,在那片刻、肌膚相親的觸碰中,在那份極度的羞恥之下,她的內心深處,竟升起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感到恐懼的微弱悸動。
那是被一個強大而可靠的男性保護時,所產生的本能的依賴感。
是她……可恥的動搖。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蘇念真痛苦地搖著頭,淚水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滑落。
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他是“無玄”,是那個她以為可以托付終身的、完美的道侶。
可幻境卻無情地撕開了她的自我欺騙。
一張張畫麵在她的腦海中閃回。
是李驚玄在修羅鬥場上,為了救夜姬而毅然開啟‘葬天領域’的決絕背影。
是他被眾人圍攻時,看向夜姬那充滿歉意與溫柔的眼神。
是他剛才在被青陽宗追殺時,哪怕自己身受重傷,也絕不肯放開夜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