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月15日淩晨1點,新元市的暴雪終於有了減弱的跡象。寒風卷著細碎的雪粒,像無數把小刀子斜斜地紮在玻璃上,發出嗚嗚的嗚咽聲,時而夾雜著假人頭撞擊窗戶的"咚咚"悶響,在寂靜的淩晨顯得格外詭異。雲錦公館20樓的客廳裡,暖黃色的燈光在地板上投下家具的陰影,空調出風口偶爾送出的暖風,卻驅不散空氣中殘留的緊張氣息。
江心怡原本已經轉過頭,柔軟的居家服下擺還帶著轉身時的弧度,聽到林宇急切的聲音,那份近乎本能的信任感讓她硬生生收了回來。她轉回頭,額前的碎發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眉頭微蹙成一個淺川,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林宇見她聽勸沒有轉過去看完再說,緊繃的神經頓時鬆了一口氣,輪椅扶手被攥出的指痕慢慢平複。他放緩語氣,儘量讓聲音聽起來沉穩可靠:"心怡,你彆害怕,先聽我說。"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發白的臉頰上,暗自祈禱這個善意的謊言能安穩住她的情緒。
江心怡點了點頭,重新坐好雙手不自覺地交握在膝蓋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她乖巧地說道:"行,你說吧。"燈光下,她瞳孔裡尚未散儘的驚懼像受驚的小鹿,時不時顫動一下。
林宇看著她清澈的眼睛,刻意避開那些可能引發恐懼的詞彙:"你之前是被嚇暈了,但是嚇你的東西我和警察已經都看過了。應該是哪家的小朋友的惡作劇,把一顆假人頭扔著玩,不小心吊到了空調外機上,正好吊到了咱們窗戶外麵,被風吹得搖晃,才時不時撞著玻璃發出咚咚的聲響。"他隱瞞了假人頭那過於逼真的皮膚紋理和詭異笑容,也沒提"飛頭蠻"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名稱。
江心怡抬手用指腹輕輕揉了揉發沉的額頭,那裡還殘留著一絲脹痛感。她眼神更加茫然,像是在翻閱一本丟失了關鍵頁碼的書:"我之前暈倒過?對啊,我怎麼在沙發上呢。"記憶清晰地停留在臥室裡等待林宇回房睡覺,她出來找他的片段,之後便是一片空白,仿佛被人用橡皮擦硬生生抹去了一截。
林宇聞言一愣,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傾,輪椅的前輪輕擦地麵發出細微聲響:"你難道不記得了?就是看到窗外那個東西之後,你腿一軟就倒下去了,我過去扶你你不記得了?"
江心怡茫然地搖了搖頭,眼神放空望向虛空,努力在混沌的記憶裡搜尋:"不記得了。我就記得在臥室裡等了你好久,暖氣太足都快困了,怕你在浴室滑倒,所以才出來找你,然後...然後後麵的事情就斷片了。"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沙發邊緣的布料,試圖通過觸覺喚醒記憶。
林宇不是醫生,對這種短暫失憶的情況並不了解,但出於謹慎,他還是認真地追問道:"你以前有沒有出現過類似的情況?比如突然暈倒、失去記憶之類的?"他的語氣不自覺地加重,帶著難以掩飾的擔憂。
江心怡低頭想了想,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抬起頭說道:"哦,好像有過一次。當年我母親過世的時候,我哭得太傷心,在靈堂前暈過去了一次。"提到母親,她的眼神黯淡了幾分,聲音也輕得像羽毛。
"那次暈了多久?"林宇追問,心裡的擔憂又加重了幾分,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輪椅扶手。
"大概幾個小時吧,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病床上了。"江心怡的聲音輕了許多,帶著回憶的飄忽感。
林宇鄭重地說道:"嗯,為了安全起見,你明天一定要去醫院做個全麵檢查,尤其是心腦血管方麵,必須做個詳細的檢查。"他想起急救中心接線員說的"驚嚇可能引發潛在疾病急性發作",心裡越發不踏實,仿佛有塊石頭懸在半空。
江心怡看著他緊張的樣子,緊繃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輕笑著問道:"哦,我知道了。對了,我暈倒的時候,你怎麼把我弄到沙發上的?我記得我好像是在客廳門口倒下去的。"
林宇翻了個白眼,故作誇張地說道:"彆說了,我現在單手單腳的,真是咬緊牙關才把你抱過來的。好在石膏夠結實,不然我這腿估計又要遭殃了。"他一邊說一邊用沒受傷的左手拍了拍腿上的石膏,發出沉悶的聲響,試圖用輕鬆的語氣掩飾當時的驚險。
江心怡被他的樣子逗笑了,眼角的淚痕還未乾透,笑意卻已漾開。她身子往前一探,正想打趣他幾句,卻突然感覺到後背傳來異樣的鬆弛感。她像被針紮似的下意識向後一縮,反手摸向背後——內衣的搭扣竟然是解開的!聯想到自己蘇醒時林宇正在小心翼翼地抬自己的腿,一股怒火瞬間從心底竄了上來,燒得她臉頰發燙。
江心怡的黛眉猛地蹙起,原本帶著笑意的臉瞬間沉了下來,氣鼓鼓地瞪著林宇,聲音像淬了冰:"林宇,你老實交代,你對我做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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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被她突如其來的質問弄得一愣,眼神有些閃躲,心虛地撓了撓臉頰,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除了急救你之外,什麼都沒做過啊。"他知道現在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但當時的情況確實是事出有因。
江心怡眯起眼睛,眼神像審視犯人般銳利,語氣裡帶著壓抑的怒火,咬牙切齒地問道:"手感好嗎?"
林宇腦子一懵,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回道:"挺好的..."話一出口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恨不得把這三個字重新咽回肚子裡。
"好你個林宇!"江心怡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太急帶倒了身後的抱枕,她指著林宇怒聲說道,"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趁我暈倒,對我做這種齷齪的事情!"她的眼睛裡迅速泛起了淚光,既有憤怒,又有深深的失望,像被雨水打濕的蝴蝶翅膀。
林宇被她這麼一喝,更加慌神了,急切地辯解:"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真的是在急救,當時急救中心說要解開內衣保持呼吸通暢,我也是沒辦法才這麼做的!"他急得手都抖了,下意識地想去拿茶幾上的手機證明,卻忘了自己還坐在輪椅上,動作過大差點失衡。
江心怡根本不聽他的解釋,淚珠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她氣呼呼地一扭腦袋,烏黑的長發在空中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快步向主臥走去。"砰"的一聲巨響,主臥的門被重重關上,緊接著傳來"哢噠"一聲清晰的反鎖聲,像一把鎖同時鎖住了兩個人的心房。
林宇無奈地搖了搖頭,重重地歎了口氣,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知道江心怡肯定是誤會了,但當時那種情況,隻能優先考慮救人,根本顧不上避嫌。他看了看茶幾上還亮著的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急救中心的通話記錄界麵,通話時長顯示三分四十五秒,卻不知道該怎麼用這段冰冷的數字向江心怡證明自己的清白。
客廳裡再次恢複了寂靜,隻剩下窗外寒風卷著雪粒刮過玻璃的嗚咽聲,還有那顆假人頭偶爾撞擊玻璃的"咚咚"聲,像某種不祥的倒計時。林宇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快淩晨2點了。連續的緊張和折騰讓他疲憊不堪,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擠出生理性的淚水。想到鄭山虎一會兒還要來,他乾脆調整了一下沙發的角度,在上麵躺了下來,閉上眼睛假寐,腦海裡卻反複回放著剛才的對話,試圖找到解釋的突破口。
迷迷糊糊間,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尖銳的鈴聲刺破了短暫的寧靜。林宇瞬間清醒過來,心臟猛地一縮。他連忙起身,熟練地操控輪椅向門口駛去。通過可視對講屏幕,他看到門外站著的果然是鄭山虎和小陳警官。鄭山虎依舊穿著那件深藍色的警用防寒服,帽子邊緣還沾著未化的雪花,肩膀上落著一層薄薄的白霜;小陳手裡拿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神色嚴肅,正在跺掉靴子上的積雪。林宇連忙按開了單元門的門禁,然後耐心等待。
約莫兩分鐘後,敲門聲傳來,節奏沉穩有力。林宇打開木門,拄著拐杖湊到貓眼上再次確認是他們二人後,才解開防盜鏈打開了防盜門。
鄭山虎和小陳一進門,下意識地在玄關處蹭了蹭鞋底的雪。鄭山虎率先掃視了一圈客廳,目光在緊閉的主臥門上停留了一瞬,注意到門縫裡沒有透出燈光。他沒有多問,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林宇,你在信息裡說情況緊急,到底有什麼新發現?"根據《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對於群眾提供的緊急線索,辦案人員應當第一時間核實處理,他們從局裡趕過來隻用了十五分鐘。
林宇示意他們在沙發坐下,自己則操控輪椅來到電視前:"昨晚你們剛走沒多久,就有人裝神弄鬼扮成"惡鬼"來砸門。我的腿腳情況你們也知道,當時江心怡想去開門,被我攔住了。結果通過智能門鎖的監控錄像,我看到那人手裡還提著刀。"他說話時指了指門口的智能鎖,那上麵的屏幕還閃爍著光芒。
說著,林宇用遙控器打開電視,接著在手機上操作了幾下,將畫麵投屏到電視上,熟練地將進度條拖到"惡鬼"揚手的一瞬間定格:"鄭警官,您看他是不是左手持刀?"
鄭山虎湊近屏幕,眉頭微蹙,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下巴。小陳則從公文包裡拿出筆記本和便攜式照明設備,打開勘察燈對準屏幕,光線集中在畫麵的關鍵部位。"從畫麵來看,確實是左手握刀,"鄭山虎語氣凝重地說道,"而且刀刃朝向門內,手腕發力姿勢顯示有劈砍意圖,明顯有入室行凶的企圖。"小陳則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著關鍵信息,字跡工整有力,包括時間、嫌疑人特征、所持凶器類型等要素。
"而且我注意到,他左手用刀說明他應該是個左撇子,但他又在左手戴手表——通常左撇子會把手表戴在右手,避免磨損,"林宇補充道,指著畫麵中那隻明顯的手表,"這證明他平時在刻意掩飾自己是左撇子的身份。"這一點他之前沒跟張警官說,就是想測試對方的辦案態度,而張警官當時的敷衍,也讓他更加確定其中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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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山虎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嗯,你觀察得很仔細。還有什麼其他發現嗎?"他從警二十多年,見過太多粗心的證人,像林宇這樣細致的不多見。
"他的手表主體是黑色的,卻搭配了一條不鏽鋼色的表帶,這種搭配很奇怪,像是後來換過表帶,"林宇說著,用遙控器將畫麵放大,指著"惡鬼"右手腕的位置,"您看,就在他砸門時,袍子滑落的一瞬間,手腕下麵有一處很明顯的褐色胎記,形狀像個雞腿,大概有指甲蓋大小。"
鄭山虎從口袋裡掏出老花鏡戴上,湊近屏幕仔細觀察,又示意小陳用手機拍下這處細節。"你是不是已經對這個人的身份有所猜測了?"他問道,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林宇點了點頭,語氣肯定地說道:"是的。正好我見過一個人符合這些特征,就是小區的物業經理張明禹。加上他能切斷樓道電路、不按門鈴就通過門禁進樓、直接上樓砸門,而且三更半夜不怕鄰居報警——這些都證明他對我們這棟樓的入住情況、房間布局甚至物業安保流程都非常了解。"說到這裡,林宇的語氣變得咬牙切齒,"這麼多巧合湊在一起,絕對不可能是偶然。我有九成把握,這個人就是他。"
鄭山虎聽完,眉頭緊緊皺起,習慣性地伸手去掏上衣口袋裡的煙盒——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但手指剛碰到煙盒,他又想起這是在彆人家裡,於是又放了回去,隻是指關節還在無意識地活動著。
林宇見狀連忙說道:"沒事兒,您抽您的,不用在意。我這腿腳不方便,也沒法給您二位倒水泡茶,實在不好意思。"
鄭山虎擺了擺手,語氣嚴肅地說道:"不用這麼麻煩。其實不瞞你說,這個張明禹我們之前就調查過。"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我們接到群眾匿名舉報,說他利用小區裡的空置房屋聚眾賭博,開設地下賭場,而且涉案金額特彆巨大。但每次我們準備明查暗訪時,他好像都能提前收到風聲,導致幾次行動都以失敗告終。"根據規定,對於涉賭案件,警方需要掌握確鑿證據才能采取行動,而對方的反偵察能力顯然很強,像是有內部人員通風報信。
林宇聽完,心臟猛地一跳,立刻聯想到張警官之前的反常表現,連忙問道:"鄭警官,你們每次開展針對張明禹的行動時,是不是會聯係當地片警,或者讓他們配合布控?"
鄭山虎笑了笑,讚許地看著他:"林宇啊,沒想到你對我們的辦案流程還挺了解。可惜你不是警校畢業的,不然我肯定把你挖到我們隊裡來。"他頓了頓,解釋道,"按照規定,跨區域辦案需要當地派出所配合,就算是同一轄區,也需要社區民警提供基礎信息支持,比如住戶分布、監控點位這些。"
林宇無奈地苦笑一聲,從口袋裡掏出張警官之前給的名片,遞了過去:"鄭警官,你們這次來之前,是不是聯係過他?"
鄭山虎接過名片,遞給身邊的小陳。小陳拿出隨身攜帶的警務通設備,掃描了名片上的二維碼,比對係統信息後對鄭山虎點了點頭。鄭山虎說道:"張先知是分管黃河道街區的社區民警,雲錦公館屬於他的管轄範圍,所以我們剛才確實聯係過他,想了解一下小區的基本情況和張明禹的背景。"說到這裡,他突然反應過來,眼神一凜,瞳孔驟然收縮,"你的意思是...他和張明禹之間有問題?"
後麵的話雖然沒說出口,但三人都明白其中的含義——如果張先知是張明禹的"保護傘",那之前行動失敗、今晚出警敷衍就都能解釋得通了。客廳裡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窗外的寒風似乎更緊了,卷著雪粒重重地拍打在玻璃上,發出"啪啪"的聲響,仿佛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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