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的朱漆柱上嵌著樣東西,在殘燈照映下泛著詭異的黃光。
那是趙寒山的右門齒,顆足有一錢重的金牙,此刻正斜斜地卡在木紋裡,邊緣還掛著絲暗紅的血漬——剛才雷烈一腳踹在他下巴上時,這顆金牙就像顆被敲掉的釘子,硬生生釘進了木柱。
趙寒山的手腕被雷烈踩在青石板上,左手腕骨發出“咯吱”的呻吟,像是隨時會碎成八塊。
他的臉漲成豬肝色,唾沫混合著血沫從嘴角溢出,順著下巴滴在地上,在積水中暈開一朵朵醜陋的花。
“說。”
雷烈的軍靴又往下壓了三分,“誰讓你動雷家的。”
“破陣”的刀尖抵住趙寒山的咽喉,刀身漆黑如墨,七道血槽裡凝著的水珠正緩緩滴落,每滴都砸在他的頸動脈上,涼得像蛇信子。
這把跟著雷烈征戰十年的軍刀,此刻正散發著比湖水更冷的殺氣。
趙寒山突然發出“嗬嗬”的怪笑,笑聲裡帶著痰音,像是破風箱在拉扯。
他的眼球往上翻,露出大片眼白,右手卻在袖管裡悄悄蠕動,指節勾著個極小的瓷瓶——那是玄甲衛叛徒的標配,裡麵裝著“速死丹”,遇唾液即化,能在三秒內讓人心臟驟停。
蘇清依站在亭柱後,手指死死攥著那半片青瓷。
她看見趙寒山袖口的異動,剛要出聲示警,就見雷烈的眼神驟然變冷。
“想吞藥?”
雷烈的左手如鐵鉗般捏住趙寒山的下巴,拇指精準地按在他的舌根處。
隻聽“唔”的一聲悶響,趙寒山的臉頰劇烈鼓起,又被硬生生掐開嘴,一枚綠豆大的藥丸從齒縫滾出,落在雷烈掌心。
藥丸是深褐色的,表麵刻著一個極小的“玄”字,遇空氣後迅速氧化,變成難看的灰黑色。
雷烈認得這東西,玄甲衛的檔案室裡有存檔,代號“鴆羽”,是當年為防止戰俘泄密特製的,成分裡摻了臥龍關特產的毒草。
“周都護養的好狗。”
雷烈將藥丸捏碎在掌心,粉末順著指縫漏下,“連吞藥的牌子都跟他當年用的一樣。”
他腳下突然加力,趙寒山的手腕傳來清晰的骨裂聲,疼得老東西像殺豬般嚎叫起來。
蘇清依下意識地彆過臉,卻在轉身時看見亭外的水麵——石敢當正帶著七個弟兄將死士的屍體往湖裡扔,屍身落水時濺起的水花裡,漂著片玄甲衛的製式布料,上麵繡著的星芒缺了一角。
“當年臥龍關被你活埋的戰俘,”雷烈的聲音像淬了冰,刀身又往趙寒山咽喉壓了壓,劃出道血線,“托我問你要個說法。”
趙寒山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這句話釘在了原地。
他臉上的獰笑僵住了,嘴唇哆嗦著,兩顆金牙在燈光下閃得格外刺眼——那是用活埋戰俘換來的賞錢打的,左顆刻著“福”,右顆刻著“壽”,此刻卻像兩坨燒紅的烙鐵。
“739號……”
雷烈的刀身輕輕顫動,七道血槽裡的水珠同時墜落,“那個總愛給你遞煙的新兵,臨死前說要把你貪汙軍備的賬算清楚。”
“還有012號,”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戰場廝殺時的嘶吼,“他娘托我給你帶句話,問你把她兒子的撫恤金用到哪去了!”
趙寒山的掙紮突然變得微弱,眼神裡的凶光被恐懼取代。
這些編號像索命的符咒,一個個從雷烈嘴裡蹦出來,砸在他的心上。
他以為那些被活埋的人早就成了枯骨,卻沒想到有人把他們的名字刻在了骨子裡。
雷烈的脊柱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痛,那顆鎢鋼彈頭像是活了過來,在骨縫裡瘋狂跳動。
他知道,這是戰友的英靈在呼應,是臥龍關的風沙在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