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臘月,朔風如刀,割裂著鉛灰色的天空。
雷烈將三杯烈酒緩緩傾灑在雷嘯天的墓碑前,酒液觸地的刹那便凝成冰晶,在青石板上折射出細碎的寒光。
碑上先考雷公諱嘯天之墓八個鎏金大字,被昨夜的新雪覆蓋了薄薄一層,恍若披上了素縞。
蘇清依攏了攏貂裘領口,指尖拂過碑側叢生的枯草。
那些枯黃的草莖間,還殘留著夏末盛開的野菊痕跡——那是雷烈親手種下的,說父親生前最愛這野性的花。
她腕間的銀鏈突然輕顫,七枚玉佩墜子在寒風中發出清越的鳴響,與三年前雷烈在戰俘營找到的半梅紋衣產生了奇妙的共鳴。
爹,我們要往北去了。
雷烈的掌心按在冰冷的碑石上,指腹摩挲著邊緣的龍紋雕刻。
這是他親手為父親刻的墓誌銘,左側是玄甲衛的玄鳥圖騰,右側則是蘇家的鎮魂陣圖,冰獄那邊據說有能讓彈頭安穩的法子,等事了,我再帶清依來看您。
話音未落,西北方的天際掠過十二隻寒鴉,翅膀拍打的陰影在墓碑上投下轉瞬即逝的爪痕。
蘇清依突然按住雷烈的手腕,他後心那片新生成的骨甲正在發燙,淡金色的鱗片間滲出細密的汗珠——那是戰尊血脈對未知險境的預警。
羅盤有反應了。
她從行囊中取出青銅羅盤,指針在位劇烈顫動,銅胎上的冰裂紋路突然亮起,在雪地上投射出幅冰封大陸的虛影。
那些縱橫交錯的冰縫裡,隱約可見發光的藤蔓,與爺爺手劄中記載的龍涎草圖譜分毫不差。
雷烈彎腰拾起塊沾雪的墓前石,指尖運力,石塊瞬間化作齏粉。
他脊柱裡的鎢鋼彈頭早已與骨血相融,此刻卻傳來久違的灼痛,仿佛在呼應羅盤的指引。
三年來在江城的血雨腥風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崔家祠堂的火光、九商盟總部的廝殺、臥龍關凍土下的秘辛......
最終都定格在父親臨終前那句守住玄甲衛的根。
碼頭的汽笛聲穿透風雪而來時,十二名玄甲衛舊部已列成整齊的方陣。
趙猛的玄甲上還留著昨夜打磨的痕跡,左肩的護膊缺了一角——那是在九商盟總壇為掩護雷烈撤退時被炮彈炸掉的。
他身後的林溪正將抗寒藥劑分裝成二十四份,藥劑瓶上的梅花印記在寒風中微微發亮。
雷隊!
趙猛單膝跪地的刹那,十二柄玄甲衛製式長刀同時頓地,聲震碼頭,弟兄們已經查清楚,冰獄的冰層下確實有座古城,城磚上的銘文與您護臂上的戰尊印記完全吻合。
雷烈扶起他的瞬間,注意到趙猛靴筒裡露出的半截密信。
那是玄甲衛總營傳來的急件,字跡潦草卻力透紙背,天樞餘黨已潛入冰獄九個字被紅筆圈了三重。
他突然想起周都護臨死前的獰笑,那老家夥說鎮魂鐵的真正秘密藏在龍眠之地。
蘇清依將最後一枚玉佩係在雷烈的護臂上,七枚玉佩連成的北鬥陣圖恰好護住他心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