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窯廠的夜風裹挾著燒紅的炭屑,在空地上卷出條條火龍。
十三盞馬燈懸在鏽蝕的鐵架上,光暈被風撕成破碎的金箔,照得眾人臉上忽明忽暗,像罩著一層流動的血影。
趙猛的短刀突然離鞘,“噗嗤”一聲紮在雷烈腳前的泥地裡。
刀柄兀自震顫,刀身映出他扭曲的麵容,左胸那一枚玄甲衛戰尊徽章在燈火下亮得刺眼,邊緣的鋸齒狀紋路仿佛要噬咬周遭的黑暗。
“你當真以為能駕馭這股力量?”
趙猛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的鐵條,每個字都帶著火星,“昨夜醫院走廊的血漬還沒乾透,崔莽那五臟六腑混著龍骸碎片的模樣,你是忘了還是根本不在乎?”
七名玄甲衛舊部同時起身,靴底碾過碎磚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他們手按刀柄的動作整齊劃一,指腹摩挲著鮫皮刀鞘的紋路,目光在雷烈與趙猛之間遊移,瞳孔裡跳動的燈火比刀刃更寒。
雷烈緩緩低頭,望著腳邊顫動的刀身。
刀鋒倒映出他眼底殘存的金色流光,那是龍骸力量尚未褪儘的餘韻。
三天前在九商盟總部覺醒的血脈,此刻正順著血管輕輕搏動,與磚窯深處隱約傳來的龍鳴產生奇妙共鳴。
“趙兄當年在紅海戰役,為救三名傷兵獨闖倭寇營地。”
雷烈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風聲,“那時你刀劈七人,血濺甲胄的模樣,與昨夜的我有何不同?”
趙猛的喉結劇烈滾動,突然抬腳踹向旁邊的磚堆。
半壁窯磚轟然坍塌,露出裡麵嵌著的七具鏽蝕甲胄,胸甲內側的編號與這七名舊部的入伍序號一一對應。
“那是保家衛國!”
他的怒吼震得馬燈搖晃,“不是像九商盟那幫怪物,靠吞噬同袍精血變強!”
站在最左側的衛卒突然拔刀,刀背重重砸在自己的玄甲護心鏡上。
“雷隊,趙隊說得在理。”
這名左額帶疤的漢子曾是雷烈的通訊兵,此刻刀尖斜指地麵,“兄弟們不怕死,怕的是死在自己人手裡,更怕哪天醒過來,連自己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其餘六人紛紛響應,刀光在馬燈下遊走,織成道閃爍的光網。
磚窯頂部的碎瓦被震得簌簌墜落,在眾人腳邊積成小小的瓦礫堆,像一座微型的墳塋。
雷烈的“破陣”突然出鞘,漆黑的刀身掠過道青虹,在七人之間的地麵劃出半尺深的弧線。
泥土翻湧處,竟滲出縷縷金紅色的汁液,順著刀痕蜿蜒流淌,在火光中泛著琥珀般的光澤。
“龍骸之力確實凶險。”
他的指尖輕撫過刀背的血槽,那裡還殘留著九商盟死士的腦漿,“但我雷烈向玄甲衛戰旗起誓,若有朝一日失控成魔,這把刀第一個劈的就是我自己。”
話音未落,最年長的衛卒突然跪倒,甲胄碰撞的脆響驚飛了簷下棲息的夜梟。
“屬下不是要叛離!”
老卒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麵,“隻是...隻是家中尚有八旬老母,若我變成怪物,還請雷隊給個痛快。”
蘇清依抱著青銅印章的手指微微收緊。
印章側麵的龍紋突然發燙,她俯身將其按在雷烈劃出的刀痕旁。
朱砂印泥在接觸金紅汁液的刹那炸開,化作道血色光紋,順著七名衛卒的靴底蜿蜒而上,最終在他們胸前的徽章上凝成小小的龍形。
“爺爺的手劄裡記著段古訓。”
她的銀鏈垂在印泥盒裡,攪起圈漣漪,“戰尊血脈如燎原之火,可焚儘邪魔,亦可燒毀自身。
唯有羈絆作堤,方能導洪入海。”
趙猛的短刀“哐當”落地。
他望著自己胸前突然發亮的徽章,想起三年前被雷烈從倭寇屍堆裡拖出來時,對方掌心血珠落在自己傷口上的灼痛感,與此刻徽章傳來的暖意如出一轍。
雷烈彎腰拾起短刀,用衣角仔細擦拭刀身的泥痕。
“想留下的,今夜隨我探查九商盟的秘密軍火庫。”
他將刀遞還給趙猛,刀柄上的紅綢在風中舒展,“要走的,我雷烈贈十兩黃金,足夠回鄉置幾畝薄田。”
七名衛卒麵麵相覷,最終齊齊抱拳,甲葉碰撞聲震落了馬燈上的炭灰。
老卒抬頭時,鬢角的白發已被淚水浸濕:“雷隊若信得過,屬下願做那第一道堤壩。”
趙猛突然捶了雷烈胸口一拳,力道之大讓兩人甲胄同時作響。
“算我一個。”
他的戰尊徽章在燈火下愈發璀璨,“但你若敢變成怪物,我這把刀可不認什麼戰友情分。”
磚窯深處的龍鳴突然變得清晰,仿佛有巨物正在蘇醒。
雷烈望著眾人胸前跳動的龍形光紋,突然明白蘇清依話中深意——所謂戰尊,從不是孤膽英雄,而是能將眾人信念擰成鋼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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