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應天府徐家的喜氣洋洋不同。
此刻的洪都城內,氣氛卻顯得有些古怪。
守城將士們,雖然也為大捷而歡欣鼓舞,但他們卻很少看到晉王朱棡。
這位三殿下,並沒有像眾人想象的那樣,在帥府大擺慶功宴。
他甚至連麵都很少露。
此時洪都城南的一間鐵匠鋪內,正熱火朝天。
“呼哧——呼哧——”
巨大的風箱被兩個赤著上身的壯漢拉動,發出沉重的喘息。
“鐺!”
“鐺!”
一個身材勻稱修長的年輕人,正站在鐵砧前。
他同樣光著膀子,露出線條流暢而富有力量感的肌肉。
汗水順著他的額角、脊背不斷滑落。
他的手中,握著一柄沉重的鐵錘。
每一次揮動,都精準而有力地砸在鐵砧上那塊燒得赤紅的鐵條上。
這人,正是晉王朱棡。
他的身後,藍玉等一眾將領麵麵相覷,臉上的表情精彩至極。
誰能想到那個五千破三十萬,陣斬張定邊的絕世猛將。
打了勝仗之後,不好好在府裡歇著,居然跑到這鐵匠鋪裡來,光著膀子打鐵?
這說出去誰信啊!
藍玉湊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道。
“殿下,您這……這是在做什麼?”
“這等粗活,讓這些鐵匠來做便是,何必親自動手?”
朱棡沒有回頭,眼睛依舊死死盯著那塊鐵條。
“你不懂。”
“這叫百煉鋼。”
他的聲音因為專注而顯得有些沙啞。
“尋常的煉鐵之法,雜質太多,打造出來的兵器又脆又鈍。”
“想要得到真正的精鋼,就必須經過上百次的反複折疊鍛打,將裡麵的雜質一點點敲打出來。”
“這個過程,對力道、火候、時機的把握,要求極高。”
朱棡一邊說,一邊將鍛打成型的刀胚,再次放入水中淬火。
“嗤啦——”
他將長刀從水中取出,刀身上還帶著未散儘的熱氣。
這是一把形製狹長的刀,刀身筆直,沒有多餘的裝飾。
“表哥,拔出你的刀。”
朱棡淡淡地說道。
藍玉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拔出了自己腰間的佩刀。
他的佩刀,已經是軍中最好的製式了,由應天府最好的工匠打造。
朱棡掂了掂手中的新刀,然後隨手一揮。
“鏘!”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響起。
藍玉隻覺得手上一輕。
他低頭看去,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手中的佩刀,竟從中間被齊齊斬斷,斷口平滑如鏡。
而朱棡手中的那把長刀,刀鋒上連一個豁口都沒有。
“這……這……”
藍玉張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身後的其他將領,也都倒吸一口涼氣,眼神裡寫滿了震撼。
朱棡將手中的長刀拋給藍玉。
“這把刀,送你了。”
“從今天起,讓城中所有鐵匠,日夜趕工,用這種百煉鋼之法,給我重新打造兵器。”
“我要讓我們的每一個士兵,都用上這種刀!”
一個月後。
鄱陽湖水域。
漢王陳友諒,去而複返。
這一次,他帶來了他所有的家底,六十萬大軍!
無數的士兵在岸邊集結。
他們的臉上,看不到表情,隻有麻木的死寂。
陳友諒站在船頭,猩紅的披風在江風中獵獵作響。
“傳令下去!”
“所有大軍,全部登陸!”
“然後……”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鑿穿所有戰船,沉江!”
此言一出,他身後的將領們無不駭然變色。
“大王,萬萬不可啊!”
“鑿船沉江,這是自斷後路啊!”
“是啊大王,萬一……萬一戰事不利,我們連退路都沒有了!”
陳友諒猛地回頭,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們。
“我們還有退路嗎?”
他發出野獸般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