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從清晨,一直持續到黃昏。
“鳴金……”
答失八都魯的副將,看著傷亡慘重的先鋒部隊,聲音沙啞地想要勸說。
“閉嘴!”
答失八都魯雙眼赤紅,狀若瘋魔。
“挑燈夜戰!”
“傳我王令,今夜不破南陽,不準收兵!”
“嗚——”
元軍的號角聲再次響起,隻是這一次,聲音裡充滿了疲憊。
新的一輪攻勢,又將開始。
朱棡站在城樓上。
他看著遠處帥旗下,那個因為仇恨而瘋狂的汝南王。
喪子之痛,竟能讓一個人不顧後果到這種地步。
他輕輕歎了口氣,轉身走下城樓。
……
府邸內院。
敏敏帖木兒端坐在燈下。
她的心亂如麻。
城外震天的喊殺聲,即便隔著這麼遠,依舊隱隱約約能夠聽見。
吱呀——
房門被推開。
敏敏帖木兒抬起頭,看到了走進來的朱棡。
他已經卸下了沉重的鐵甲,隻穿著一件玄色的常服。
“王爺。”
她連忙起身行禮。
朱棡擺了擺手,徑直走到桌邊坐下,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茶水的熱氣,略微衝淡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答失八都魯瘋了。”
朱棡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他這樣不計傷亡地打下去,四十萬大軍,撐不過兩個月。”
敏敏帖木兒的心,猛地一揪。
朱棡端起茶杯,卻沒有喝,隻是看著她,眼神平靜。
“我讓你問的,你父親的援軍到哪了?”
敏敏帖木兒的呼吸一滯,她不敢直視朱棡的眼睛,隻能低下頭。
“應……應該快到了吧。”
她的聲音很小,帶著慌亂。
“父親他……軍務繁忙,集結大軍,也需要時間。”
朱棡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敏敏帖木兒感覺自己所有的心事,都無所遁形。
良久,朱棡才收回目光。
“嗯。”
他淡淡地應了一聲,將那杯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水,一飲而儘。
然後,他起身,一言不發地走向內室。
敏敏帖木兒站在原地。
直到那扇門關上,她扶住了桌子,大口地喘著氣。
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
時間,就在這日複一日的血腥攻防戰中,飛速流逝。
一個月後。
南陽城下,屍骨累累,幾乎將護城河都給填平了。
答失八都魯的四十萬大軍,以一個驚人的速度,折損了近十萬人。
而南陽城,依舊死死地紮在這裡,紋絲不動。
當——當——當——
這一日,元軍的陣地中,終於響起了鳴金收兵的聲音。
元兵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了回去。
城牆上,幸存的明軍士兵,一個個癱坐在地,大口地喘著粗氣。
藍玉一腳踹開一個元兵的頭盔,朝著下方撤退的敵軍,狠狠吐了口唾沫。
“呸!”
“王爺,這幫孫子總算是知道疼了!”
“整整一個月!折了十萬人,連咱們的城牆皮都沒啃下來一塊!”
他的臉上,滿是興奮。
朱棡的表情,卻依舊平靜。
他看著元軍大營的方向,緩緩開口。
“他們隻是暫時撤退,休整一番,還會再來的。”
“一個被仇恨衝昏頭腦的賭徒,是不會輕易認輸的。”
藍玉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
“那王爺,咱們……”
“守。”
朱棡隻說了一個字。
“等到他流乾最後一滴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