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的混亂最終以鴻臚寺官員的再三賠罪和北漠使團的強硬抗議暫告段落。
赫連錚受了輕傷，但態度極為強硬，要求大夏朝廷必須在三日內給出刺殺事件的明確交代，否則“後果自負”。這無疑是在本就緊繃的弦上，又加了一把力。
蕭煜帶著淩燼乘車返回王府。馬車內，氣氛壓抑。蕭煜閉目養神，指尖卻無意識地敲擊著座椅扶手，顯示她內心遠不如表麵平靜。
“你怎麼看？”良久，蕭煜忽然開口，眼睛依舊閉著，像是在問淩燼，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淩燼知道她問的是今晚的刺殺，尤其是烏木台那詭異的表現。他沉吟片刻，謹慎地回答：“回郡主，小人覺得……今晚的刺客，和昨日的，似乎不是一路人。”
“哦？”蕭煜睜開眼，看向他，“何以見得？”
“昨日的刺客，用的是軍弩，講究一擊必殺，失敗後立刻有滅口之人出現，像是專業的死士。而今晚的刺客，偽裝成舞女樂師，近身行刺，雖然也很專業，但……感覺更……”淩燼尋找著合適的詞語，“更像是被某種方式操控了，尤其是背後那個樂師，他出手前的瞬間，動作有些僵硬。”
他沒有直接點出烏木台，但相信蕭煜能明白。
蕭煜眼中閃過一絲讚賞，點了點頭：“你看得很準。北漠國師烏木台，精通薩滿巫術和精神操控，在北漠王庭地位超然，但據說與左賢王赫連部落並非一心。今晚之事，恐怕是北漠內部的權力傾軋，借我大夏之地演的一出戲。”
淩燼心中凜然。蕭煜對北漠內部的了解，遠比他想象的深入。這更印證了她背後必然有一個強大的情報網絡。
“那赫連錚……”淩燼試探著問。
“赫連錚是聰明人。”蕭煜冷笑，“他未必不知道是誰想殺他，但他更樂意將矛頭指向我大夏，既能借機施壓，又能轉移內部矛盾。此人，比我們想象的更難對付。”
馬車駛入一條相對僻靜的街道，離王府還有一段距離。就在這時，拉車的駿馬突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嘶鳴，猛地人立而起！馬車劇烈顛簸！
“有埋伏！”車夫驚呼道！
幾乎是同時，數道黑影從街道兩側的屋頂和暗巷中撲出，手中兵刃閃著寒光，直取馬車！這些黑衣人動作整齊劃一，配合默契，顯然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殺手，比之前遇到的影煞殺手更加精銳！
“保護郡主！”隨行的王府侍衛拔刀迎敵，瞬間與黑衣人戰成一團，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
淩燼第一時間護在馬車門前，手握刀柄，眼神銳利地掃視戰場。這些黑衣人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蕭煜！他們的攻勢凶猛，王府侍衛雖然拚死抵抗，但人數處於劣勢，眼看就要被突破防線！
就在這時，一道淩厲的刀光閃過，一名試圖從側麵靠近馬車的黑衣人被淩燼一刀逼退！淩燼這一刀看似簡單，卻蘊含著沙場搏殺的狠辣與精準，角度刁鑽，力道沉猛！
那黑衣人顯然沒料到這個“普通侍衛”有如此身手，愣了一下。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淩燼反手又是一刀，直接劃破了他的咽喉！
鮮血噴濺！
乾淨利落！
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這是淩燼十年來第一次真正出手殺人！沉寂已久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重新燃燒起來！他沒有使用任何華麗的招式，隻有最有效、最直接的殺人技！
“殺了他！”其他黑衣人見狀，立刻分出一部分人手，圍攻淩燼。
淩燼身處險境，反而冷靜下來。他腳下踏著玄妙的步法，在刀光劍影中穿梭，手中腰刀化作一道道死亡的弧線，每一次揮出，必有一名黑衣人受傷或殞命！他如同一個高效的殺戮機器，將十年壓抑的鋒芒，在這一刻儘情釋放！
馬車內，蕭煜透過車窗的縫隙，靜靜地看著外麵那道在黑暗中矯健搏殺的身影。她的臉上沒有任何驚慌，反而露出一絲果然如此的表情。
淩燼的武功路數，大開大合，沉穩狠辣，帶著濃重的軍旅痕跡，絕非普通江湖手段。這更加證實了她的猜測。
戰鬥很快結束。來襲的黑衣人見勢不妙，扔下幾具屍體，迅速撤退，消失在黑暗中。王府侍衛也傷亡不小，人人帶傷。
街道恢複死寂，隻剩下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淩燼持刀而立，微微喘息，刀尖猶自滴著鮮血。月光照在他沾滿血汙和塵土的侍衛服上，映出一張冷峻而陌生的臉。那雙平日裡刻意收斂的眼眸，此刻銳利如鷹，帶著尚未散儘的殺意。
他轉過頭，看向馬車。
車簾掀開，蕭煜走了出來，目光平靜地掃過滿地狼藉和屍體，最後落在淩燼身上。
“你沒事吧？”她問，語氣聽不出喜怒。
淩燼收刀入鞘，垂下眼簾，恢複了那副恭順的模樣：“謝郡主關心，小人無事。”
蕭煜走到他麵前，仔細看了看他臉上濺到的血點，又看了看他握刀的手，那隻手，穩定得沒有一絲顫抖。
她忽然輕輕笑了一下，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能聽見：
“淩將軍，這十年，委屈你了。”
淩燼渾身劇震，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蕭煜！
她知道了！
她果然早就知道了！
而且，就在此刻，在這個剛剛經曆過生死搏殺的暗巷，她直接攤牌了！
月光下，蕭煜的臉龐清晰而冷靜，那雙清澈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一切偽裝，直視他靈魂的最深處。
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固。
十年的隱忍，無數的謎團，似乎都要在這一刻，被徹底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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