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太監聞言,立刻手忙腳亂地將沙漏翻轉過來。
“簌簌……”細沙流淌的聲音,就像屠刀準備架起來的前奏。
陳越知道,這是生死關頭,必須快刀斬亂麻。
“陛下!”他立刻高聲道,“草民不需要金針銀針,隻需三樣尋常之物!另請公公將草民方才被收走的那幾張桑皮紙取來!”
“說!”
“粗鹽三錢,要當朝的貢鹽;蜂蜜一碗,要剛從蜂巢裡取出的;黃連酒半盞,泡了三日以上的!”
李廣立刻派人去辦。片刻之後,禦膳房總管,一個叫孫三財的胖太監,親自端著托盤,滿臉堆笑地走了進來,將東西一一擺在陳越麵前。
“這位爺,您要的東西都齊了。”
一個麵皮白淨的小太監將東西布好,可他端著鹽碟的手,卻不自覺地微微發抖。放下鹽碟時,他眼神驚慌地瞥了一眼孫三財。
陳越的心裡“咯噔”一下。
他拈起一撮鹽粒,鹽粒在從窗戶透進來的光線下,隱隱泛著不正常的綠光。他伸出指尖蘸了一點,湊近鼻尖聞了聞,又用指甲輕輕碾開。再看那碗蜂蜜,裡麵竟漂著一隻死蜂;他又聞了聞那碗黃連酒,酒氣渾濁,不對味。
好家夥,經典宮鬥劇橋段,毒鹽陷阱!跟我玩現代化學常識,你還嫩了點!
他不動聲色,捏起一撮鹽,對朱祐樘笑道:“陛下,入口之物,馬虎不得。這鹽看著雪白,可裡麵……好像摻了點彆的東西。”
他把鹽粒攤在手心,對李廣說:“有勞公公,取一小杯清水來。”
清水取來,陳越將幾撮鹽投入水中,那鹽粒遇水,果然泛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綠意!
“陛下!”陳越猛地提高了聲量,“此鹽中摻了皂礬!皂礬色綠,正常人用之漱口倒也有清潔之效!但若用在牙齦破損之處,隻需片刻,便可讓皮肉潰爛,血流不止!屆時,草民縱有天大的本事,也擔不起這‘謀害聖駕’的罪名!”
“什麼?!”朱祐樘勃然大怒。
滿殿的目光,瞬間像刀子一樣紮在了孫三財身上。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抖如篩糠,尖叫道:“冤枉啊陛下!奴婢不知情啊!”
“拖出去!”正在劇痛中的朱祐樘根本沒耐心聽解釋,直接揮手。
兩個如狼似虎的侍衛衝進來,捂住孫三財的嘴就把他拖了出去,求饒聲戛然而止。
李廣立刻讓人換來了乾淨的貢鹽。沙漏裡的沙,已經流走了大半。
陳越不再遲疑。他取過一張桑皮紙,將新鹽撚在指尖,飛快地在紙上搓成一個細長緊實的鹽棒。他用小指蘸了適量的蜂蜜,像膠水一樣封住鹽棒的接口,防止其散開。最後,他將鹽棒的一端,在黃連酒裡輕輕浸濕。
沒有鐵針,他便用這民間最粗糙的材料,給自己造了一件最趁手的“手術工具”。
“陛下,請容草民近前一觀。”陳越捧著“鹽卷棒”恭敬道。
得到皇帝虛弱的頷首後,他才小心翼翼地湊到龍床前。朱祐樘強忍著劇痛,緩緩張開了嘴。借著昏暗的燭光,陳越終於看清了“案發現場”——皇帝右下第六顆恒齒的牙冠上,死死地嵌著半截質地堅韌的鹿肉絲,周圍的牙齦組織紅腫得像個熟透的櫻桃。
“陛下,得罪了。”
他穩住心神,將鹽卷棒濕潤的那一頭,精準地貼上了皇帝紅腫的牙齦與那顆智齒之間的縫隙。然後,他開始輕輕地、帶著一種特殊韻律地來回搓動。
“咯吱……咯吱……”粗鹽顆粒摩擦著腫脹的牙齦,發出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朱祐樘的身體瞬間繃緊,喉嚨裡發出痛苦的抽氣聲,眼睛瞪得老大,手下意識地想推開陳越。
陳越手上加了幾分力,低聲道:“陛下,忍一下,馬上就出來了!”
一下,兩下,三下……
就在沙漏裡的沙子快要流儘的那一刻,陳越手腕巧妙地向上一挑——
“啵!
一聲輕微的、像是拔開紅酒木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