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遇襲事件,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石頭,打破了蘇七剛剛重建起來的安穩生活。雖然韓執淵以雷霆手段清除了威脅,並迅速將她安置回了防禦等級最高的西山莊園,但一種無形的壓力,已然悄然彌漫開來。
蘇七能感覺到韓執淵比以往更加忙碌,也更加沉默。他陪在她身邊的時間並未減少太多,但那雙深邃眼眸裡時常掠過的凝重與審視,讓她明白,那個代號“銜尾蛇”帶來的危機,遠未結束。她不再追問,隻是更加細心地打理著兩人的生活,將那份擔憂默默壓在心底。
然而,就在她努力維持著表麵平靜,專注於“新生”工作室遠程處理的工作時,一些更為隱秘、更令人不安的變化,開始在她身上悄然發生。
起初,隻是一些極其微小的、容易被忽略的瞬間。
那天清晨,她像往常一樣,在莊園明亮的餐廳裡和韓執淵一起吃早餐。楚婉特意讓人燉了燕窩,絮絮叨叨地讓她多吃點補身體。蘇七笑著應下,伸手去拿放在手邊的蜂蜜罐子,想要給韓執淵的咖啡裡加一點——她記得他最近熬夜多,嘴裡發苦。
可她的手伸到一半,卻突然頓住了。
蜂蜜罐……是哪一個?
她的目光掃過桌上幾個款式相近的白色瓷罐,大腦竟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哪個是裝鹽的?哪個是裝胡椒粉的?那個帶著小蜜蜂圖案的……是蜂蜜嗎?還是果醬?
一種莫名的、細微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蛛絲,瞬間纏繞上她的心臟。
“怎麼了?”韓執淵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停頓,抬眸看她。
蘇七猛地回過神,幾乎是本能地,手指精準地落在了那個印著小蜜蜂的罐子上,自然地拿起來,舀了一勺放進他的咖啡裡,對他露出一個毫無破綻的微笑:“沒什麼,在想設計圖的一個細節。”
韓執淵凝視了她片刻,那雙銳利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但最終他隻是點了點頭,沒有多問。
蘇七低下頭,握著勺子的指尖卻微微發涼。剛才那一瞬間的空白,真實得令人心悸。
這隻是一個開始。
類似的情況接踵而至。
有一次,她和蘇瑜通視頻電話,討論他畫展的請柬設計。蘇瑜興致勃勃地提到他們小時候一起偷偷在父親書房裡用毛筆在對方臉上畫烏龜的糗事,那是蘇瑜為了拉近關係,費勁從記憶角落裡翻出來的、屬於他們共同的、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
蘇七聽著,臉上帶著笑,心裡卻一片茫然。
畫烏龜?在父親書房?有這回事嗎?
她努力在記憶中搜尋,卻隻找到一片模糊的光影,關於那天的具體細節,如同被橡皮擦擦過,隻留下淡淡的、無法辨認的痕跡。她隻能含糊地應和著,幸好蘇瑜沉浸在回憶裡,並未察覺她的異樣。
還有一次,她獨自在書房整理“新生”工作室的資料,需要找一份半年前與第一個客戶簽訂的合同電子版。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將它存放在電腦一個特定的文件夾裡,並且做了醒目標注。然而,當她點開那個文件夾時,裡麵卻是空的。
她愣在那裡,反複刷新,甚至調用了係統還原點,那份文件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種更深的寒意從心底升起。她的記憶力一向很好,尤其是對於工作相關的事情,幾乎過目不忘。這絕不可能!
更讓她不安的是,她開始做一些光怪陸離、醒來後卻迅速模糊的噩夢。夢裡沒有具體的情節,隻有一些扭曲的色塊、無法辨認的低語,以及一種溺水般無法呼吸的窒息感。每次驚醒,她都大汗淋漓,心臟狂跳,但具體夢到了什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她隱隱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這些記憶的碎片化丟失,以及那些詭異的夢境,不像是因為壓力過大導致的普通健忘。它們更像是一種……侵蝕。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悄悄地、一塊塊地抹去她腦海中的拚圖。
她不敢告訴任何人。
韓執淵已經背負了太多,她不能再讓他為自己這“莫名其妙”的狀況分心。哥哥們和父母好不容易才從之前的陰影中走出來,享受著難得的平靜,她不能因為自己這些無法證實的“感覺”而再次攪亂他們的生活。
她開始偷偷查閱資料,關於記憶障礙,關於創傷後應激,甚至……關於催眠和心理暗示。當她看到“催眠後暗示”、“記憶篡改”、“特定觸發詞引發布局性失憶”這些字眼時,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竄遍了她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