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廂式貨車如同幽靈般穿梭在蘇黎世郊外漸密的林區,最終徹底融入夜色,駛上通往阿爾卑斯山腹地的私人公路。車窗外的城市燈火迅速被濃重的黑暗和針葉林的模糊輪廓取代,隻有車頭燈切開前方無儘的幽深。
車廂內經過特殊改裝,減震和隔音效果極佳,幾乎感覺不到路途的顛簸。韓執淵駕駛著車輛,目光沉穩地落在前方蜿蜒的山路上,偶爾通過後視鏡瞥一眼副駕駛座上的蘇七。她靠窗坐著,臉朝向窗外飛速掠過的黑暗,但韓執淵知道她並沒有睡著,那微微顫動的睫毛顯示她仍在思考。
幾個小時前安全屋內的那個吻,餘溫似乎還烙印在唇上,在密閉的車廂裡無聲地發酵。一種全新的、微妙的氣流在兩人之間盤旋,不再是單純的戰友情誼或保護者與被保護者的關係,而是摻雜了更私密、更滾燙的東西。
“還有大約四十分鐘。”韓執淵打破沉默,聲音在安靜的車廂裡顯得格外清晰。
蘇七輕輕“嗯”了一聲,轉過臉來看他。車內儀表的微光勾勒出他冷硬專注的側臉,但那雙握著方向盤的手,骨節分明,沉穩有力,讓她無端地感到心安。“‘萊茵衛士’提供的這個地方,安全等級足夠嗎?”
“據卡爾·萊茵保證,這裡是他們家族最隱秘的資產之一,二戰時期修建的地下指揮所改造的,自給自足,電磁屏蔽級彆最高,隻有極少數核心成員知曉。”韓執淵解釋道,“埃裡克和莉娜已經先一步抵達,做了外圍布防和內部清掃。”
蘇七點了點頭,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黑暗中,偶爾能看到遠處山脊線上積雪反射出的慘淡月光,像一條冰冷的緞帶。
車廂內再次陷入沉默,但這次的沉默不再緊繃,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共享秘密般的寧靜。韓執淵空出一隻手,輕輕覆蓋在蘇七放在腿上的手背上。他的掌心溫熱乾燥,帶著常年握槍留下的薄繭,觸感粗糙而真實。
蘇七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卻沒有抽回手。反而,她纖細的手指在他掌心下微微動了動,仿佛無聲的回應。一種細微的電流從相貼的皮膚竄起,沿著手臂迅速蔓延至全身。
韓執淵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拇指在她光滑的手背上輕輕摩挲著。沒有更多的言語,但這個簡單的動作,卻比任何擁抱或親吻都更能傳遞此刻複雜的心緒——劫後餘生的慶幸,心意相通的確認,以及對前路未卜卻決心共赴的堅定。
車輛最終駛離公路,轉入一條被積雪覆蓋、幾乎看不出痕跡的私人車道,在密林中穿行片刻後,停在一處毫不起眼的山壁前。韓執淵按下遙控器,山壁上偽裝成岩石的液壓門緩緩滑開,露出一個向下傾斜的通道。
車駛入後,大門在身後無聲關閉,將阿爾卑斯山的寒冷與危險徹底隔絕。
庇護所內部彆有洞天。與其說是安全屋,不如說是一個設施完備的小型地下堡壘。空氣循環係統帶來清新乾爽的空氣,恒溫恒濕,柔和的燈光模擬著自然光照。生活區、工作區、醫療室、儲備庫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個配備了頂級設備的臨時實驗室,顯然是蘇瑾遠程要求布置的。
埃裡克和莉娜迎了上來,簡單彙報了布防情況,確認絕對安全。
“你們先去休息,”韓執淵對蘇七說,目光在她略顯疲憊的臉上停留,“這裡交給我們。”
蘇七確實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疲憊,不僅是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高度緊張後的鬆懈。她點了點頭,由莉娜領著去了準備好的臥室。
簡單的梳洗後,蘇七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卻一時難以入睡。白天的驚險畫麵和那個突如其來的吻在腦海中交替閃現。她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嘴唇,那裡仿佛還殘留著韓執淵灼熱的氣息和強勢的觸感。一種陌生的、滾燙的悸動在胸腔裡湧動,讓她心煩意亂,卻又隱隱帶著一絲隱秘的甜。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輕輕敲響。
“進來。”蘇七坐起身。
韓執淵推門而入,他已經換下了外出的衣服,穿著簡單的黑色長袖t恤和休閒長褲,少了幾分淩厲,多了幾分居家的隨意。他手裡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
“喝點這個,有助於睡眠。”他將牛奶放在床頭櫃上,自己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謝謝。”蘇七接過牛奶,溫熱的杯壁熨帖著微涼的指尖。
兩人一時無話。臥室裡隻開著一盞昏黃的床頭燈,光線柔和,將氣氛渲染得有些曖昧。
“還在想今天的事?”韓執淵看著她低垂的眼睫,輕聲問。
蘇七抿了一口牛奶,抬起眼,坦誠地看著他:“嗯。有點……不真實。”她指的是那個吻,以及隨之而來關係的轉變。
韓執淵身體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目光與她平視,深邃的眼底映著跳動的燈光。“對我來說,很真實。”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在展廳裡,當我看到那個侍者拔槍指向你方向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失去你,是我無法承受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