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的夜晚,像一塊被精心打磨過的深藍色絲絨,上麵綴滿了碎鑽般的星辰。遠離航道的私人海域,隻有一艘線條流暢優雅的白色遊艇,如同沉睡的天鵝,靜靜漂浮在海麵上。浪花輕柔地拍打著船體,發出有節奏的催眠曲般的聲音。
這裡是韓執淵為蘇七準備的蜜月第一站——絕對的隱私,極致的寧靜。
遊艇頂層的開放式休息區,柔軟的沙發陷了下去,蘇七蜷縮在韓執淵的懷裡,身上蓋著一條柔軟的羊絨薄毯。她剛剛小憩醒來,眼神還有些迷蒙,仰頭就能看到無垠的星空,以及他線條清晰的下頜。
“醒了?”韓執淵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慵懶。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極其輕柔地梳理著她散落在他臂彎裡的長發。
“嗯。”蘇七在他懷裡蹭了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像隻滿足的貓,“這裡的星星好像特彆亮,感覺一伸手就能碰到。”她說著,真的抬起手,對著星空虛虛一抓,然後笑著把手收回來,攤開在他麵前,“看,抓到一把。”
韓執淵低頭,看著她掌心空無一物,卻笑得眉眼彎彎的模樣,冷硬的心房像是被溫泉泡過,柔軟得一塌糊塗。他握住她那隻“抓住了星星”的手,包裹在自己溫熱的掌心裡,送到唇邊輕輕一吻。
“嗯,很亮。”他附和著,目光卻始終落在她比星辰更亮的眼眸裡。
這是他們曆經生死、走過黑暗後,真正擁有的、隻屬於彼此的安寧時刻。沒有陰謀,沒有警報,沒有需要分析的冰冷數據,隻有彼此的心跳、呼吸和交融的體溫。
蘇七翻了個身,麵對著他,手指無意識地在他胸前襯衫的紐扣上畫著圈圈。“我們明天去哪兒?船長說附近有個小島,上麵的檸檬樹和古老教堂很漂亮。”
“你想去,我們就去。”韓執淵的回答沒有任何猶豫。此刻,哪怕是她說想去月球,他恐怕也會立刻開始籌劃。他享受著這種純粹的、隻為她一個人心思轉動的感覺。
然而,在這極致的放鬆之下,韓執淵意識的某個角落,始終繃著一根極細極緊的弦。婚禮當晚,那個如同幽靈般潛入他加密通訊器的信息——“種子已蘇醒。深海之眠,並非終結。”——像一根冰冷的刺,深深紮在他的心底。
他沒有告訴蘇七。
他看著她此刻毫無陰霾的笑容,聽著她規劃著隻關乎風景和美食的明天,怎麼也無法將那句充滿不祥意味的話說出口。他告訴自己,也許這隻是“奧丁環帶”殘餘勢力的垂死掙紮,一條擾亂他們心神的信息。他動用了“瓦爾基裡”最核心的情報網去追查信息來源,至今沒有確切結果。他不能,也絕不允許任何東西,來破壞她來之不易的平靜與快樂。
“怎麼了?”蘇七敏銳地察覺到他瞬間的走神,指尖停下動作,抬頭看他,“是不是集團那邊有什麼事?”她知道他雖然人在蜜月,但蘇明遠交給他的擔子並不輕。
韓執淵迅速收斂了那一絲異樣,唇角勾起一個安撫的弧度,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沒有。隻是在想,要不要讓人把那個小島上的檸檬全都買下來,給你泡水喝。”
蘇七被他這難得的、帶著點霸道的玩笑逗笑了,輕輕捶了他一下:“暴殄天物!我才不要。”
她重新靠回他懷裡,看著星空,忽然輕聲說:“執淵,有時候我覺得,之前在深海的一切,都像是一場遙遠而可怕的夢。現在這樣,真好。”
韓執淵收攏手臂,將她更緊地圈在懷中,下頜抵著她的發頂,聲音低沉而肯定:“這不是夢。以後,都會是這樣。”
他像是在對她說,也像是在對自己發誓。
為了守護這份“都會是這樣”,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夜漸深,海風帶上了涼意。韓執淵將蘇七打橫抱起,走回下方溫暖的主臥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就是海景,月光將粼粼波光投射在天花板上,如同流動的水紋。蘇七先去洗漱,韓執淵則走到吧台邊,給自己倒了小半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晃動,他卻沒有立刻喝,而是走到窗邊,凝望著外麵漆黑的海麵。那片深邃的、吞噬了“波塞冬之眼”的黑暗,與眼前寧靜的海景重疊,讓他心底那根弦繃得更緊。
“種子”……到底是什麼?
“在看什麼?”蘇七洗漱完出來,換上了舒適的絲質睡裙,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肩上,帶著清新的水汽走到他身邊。
韓執淵立刻收斂了所有外露的情緒,將酒杯放下,很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乾發毛巾,讓她坐在床沿,自己站在她身後,動作輕柔地幫她擦拭著頭發。
“沒什麼,看看月亮。”他避重就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