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熱情地抓住江盛雄的手,用力搖了搖,那親熱的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江盛雄不動聲色地抽回手,目光越過他,落在了茶桌上。
桌子上,沒有茶。
取而代之的,是三個巨大的,用牛皮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方塊,旁邊還放著一個厚厚的公文袋。
那三個方塊,堆在一起,像一座小山。
一股濃鬱的,混合著高級油墨、紙張與銀行冷氣味道的特殊香氣,霸道地鑽入江盛雄的鼻腔,瞬間點燃了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江盛雄的心,不受控製地狂跳了一下,仿佛要掙脫身體的束縛!
七十五萬!
現金!
在1975年,在這個萬元戶都鳳毛麟角的年代,這是一筆足以讓任何人瘋狂的巨款!
“雄哥,你看看。”笑麵佛搓著手,指著那堆錢,臉上的肥肉笑成了一朵菊花,“七十五萬,一分錢都不會少。全部都是渣打銀行出的‘紅杉魚’,嶄新的。”
所謂“紅杉魚”,就是港幣一百元麵額的鈔票,因其主色調為紅色而得名。七千五百張嶄新的“紅杉魚”堆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刺眼的、帶著魔力的紅色海洋。
江盛雄走到桌前,沒有立刻去碰錢。
他先是拿起了那個公文袋,從裡麵抽出一疊文件。
是敬業街那棟工業大廈的轉讓契約,俗稱“樓契”。
他雖然讀書不多,但基本的字還是認識的。他仔仔細細地翻看著,特彆是受讓人那一欄,清清楚楚地寫著他女兒的名字——江小朵。
旁邊的阿文看著他那副土包子看天書的模樣,眼神裡閃過一絲鄙夷,但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雄哥,這個係律師樓出的正式文件,已經做好了登記。隻要江小姐簽個名,再拿去田土廳蓋個章,間廠就正式轉到佢名下了。”
江盛雄將樓契重新塞回公文袋,隨手丟進自己的帆布袋裡,淡淡地說道:“我女兒會找人來看的。”
一句話,把阿文噎得夠嗆。
搞掂了樓契,江盛雄的目光,才終於落在那三座“錢山”上。
他沒有像個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一樣撲上去,而是伸出手,不緊不慢地撕開其中一個牛皮紙包。
“嘩啦”一聲。
一遝遝嶄新的百元大鈔,像豆腐塊一樣整齊地碼放著,紅彤彤的顏色,差點晃瞎了人的眼。
江盛雄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激動。
他沒有一張一張去數。
他隻是像個在菜市場挑豬肉的師奶,隨手從最上麵抽出一遝,又從中間抽出一遝,再從最底下抽出一遝。
他將三遝錢放在手裡,用大拇指“唰唰唰”地快速撚過。
那聲音,清脆悅耳,是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音樂。
他不是在數錢,他是在感受錢的厚度、彈性和手感。
這是老江湖驗鈔的方式,全憑一個“手感”。假鈔、或者中間夾了白紙,手感是完全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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撚完之後,他又將錢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嗯,是新錢的油墨香。
做完這一切,他將三遝錢重新放回原處,拍了拍手,仿佛沾了什麼灰塵一樣。
“佛爺,”他抬起頭,看著笑麵佛,咧嘴一笑,“你還挺有誠意的,知道我不喜歡去銀行排隊。”
這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話,讓茶室裡凝固的氣氛,稍微鬆動了一點。
笑麵佛的笑容也真誠了些許:“雄哥你講笑啦。大家自己人,當然要方便點啦。”
江盛雄不再廢話,他將帆布袋的口子拉到最大,然後,開始往裡裝錢。
一遝,兩遝,三遝……
那空空如也的帆布袋,迅速地被填滿,變得沉甸甸,鼓囊囊。
當他將最後一遝錢塞進去的時候,那個原本用來裝爛鐵的帆布袋,已經重得像一塊鉛。
他試著將袋子拎起來。
好家夥!
這一袋子錢,少說也有十多斤重!
他將帆布袋甩到肩膀上,挺直了腰杆,臉上卻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不能露怯!
女兒說了,他是債主!
“錢和合同,我都收下了。三天後,我女兒會通知你們,第一批樣品怎麼交接。”江盛雄挎著那個重得要命的袋子,轉身就準備走。
“雄哥!雄哥!”笑麵佛連忙叫住他,臉上帶著一絲急切,“三百台機器……大概要多久啊?”
他現在是一天都等不了了。新記那幫撲街,昨天又搶了他們一個麻將館,囂張得不得了。他急需這批“神器”來扭轉乾坤。
江盛雄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想起女兒的交代,沉聲說道:“我們不是神仙,變不出法寶。買材料、招人、開工,全都需要時間。”
他豎起一根手指。
“最快,一個月。”
“一個月?!”笑麵佛和阿文同時叫了出來。
一個月,黃花菜都涼了!
“嫌久啊?”江盛雄冷笑一聲,“嫌久,你們可以自己做。我們不急。”
說完,他不再理會身後那兩張便秘一樣的臉,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茶室。
“砰!”
門被關上。
茶室裡,笑麵佛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臉色鐵青。他看著空空如也的桌麵,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空了一大塊。
“佛爺,這個江盛雄,太囂張了!”阿文咬牙切齒地說道,“一個月!他分明是想吊著我們!”
笑麵佛擺了擺手,疲憊地說道:“囂張,是因為他有囂張的本錢。你以為我不想快?但這些高科技的東西,我們懂個屁啊?催得太急,他們交一批爛貨給我們,我們都不知道。忍忍吧。”
他頓了頓,眼神裡閃過一絲狠厲。
“等我搞定新記,一統觀塘……到時候,再跟他們父女慢慢算這筆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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