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誌輝的恐懼,就像一萬隻冰冷的螞蟻,從他的尾椎骨一路啃噬到天靈蓋,讓他連靈魂都在打顫。那不是麵對刀槍的恐懼,而是一種麵對未知、麵對神鬼的、最原始的恐懼。他眼前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人。
阿豪,這個曾經隻懂得用刀說話的男人,此刻卻像個優雅而殘忍的魔術師。他戴著那雙黑色的手套,緩步走來,每一步都像踩在馮誌輝脆弱的心臟上,那張曾經隻懂猙獰的臉上,此刻竟掛著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他身後的地上,躺著十幾個還在微微抽搐的身體,像一堆被雷劈過的鹹魚,空氣裡那股淡淡的臭氧味,成了地獄的硫磺氣息。
“撲街,輪到你了。”阿豪的聲音不高,卻像墓碑上刻下的字,帶著冰冷的質感,在空曠的倉庫裡激起一陣陣回音。
馮誌輝靠著冰冷的牆壁,雙腿抖得像裝了馬達,他想跑,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徹底變成了麵條,完全不聽大腦指揮。他看著阿豪那雙泛著詭異微光的手套,喉嚨裡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嗚咽。
“你……你彆過來!我是帝國置業的總經理!你動我,漢密爾頓爵士不會放過你的!”馮誌輝用儘全身力氣,擠出了一句連自己都不信的威脅。他的聲音尖銳而沙啞,聽起來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雞。
阿豪聽到這話,停下腳步,仿佛聽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他誇張地掏了掏耳朵,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漢密爾頓?你是不是腦子被我剛剛電傻的兄弟給傳染了?”阿豪歪著頭,一臉天真地問道,“你老板連夜坐飛機跑路,跑得比兔子還快,你這條被扔掉的狗,還指望他回來給你撿骨頭?”
這句話,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馮誌輝的心理防線。他知道,他全都知道。漢密爾頓跑了,斯特林把他當垃圾一樣丟了出來,銀行在追債,他曾經巴結的所有人現在都把他當瘟神。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不……不是的……我還有用!我還有用!”馮誌輝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連滾帶爬地向前挪了幾步,仰視著阿豪,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豪哥!豪哥!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這些貨,這些貨都是你的!不,是江老板的!我隻是……我隻是想把它們看管好,等你們來接收啊!”
這番話的無恥程度,連旁邊兩個一直沒動手的阿豪兄弟都聽得直撇嘴。
阿豪蹲下身,與馮誌輝平視。他的眼神裡沒有憤怒,隻有一種看透一切的冰冷和玩味。他伸出戴著手套的右手,輕輕地拍了拍馮誌輝的臉頰。
馮誌輝渾身一哆嗦,幾乎要當場昏過去。那手套冰冷的金屬質感,讓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條毒蛇給盯上了。
“看管好?”阿豪慢悠悠地說道,“我看你這卡車都裝了一半了,是準備把它們看管到公海上去嗎?”
“不不不!我隻是想把它們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對!更安全的地方!”馮誌hui語無倫次地辯解著。
阿豪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馮誌輝,語氣變得毫無感情:“我大小姐說過,機會隻會給一次。你現在告訴我,這些箱子裡,除了這些破銅爛鐵,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說出來,我讓你死得痛快點。”
馮誌輝的身體猛地一震,他死死地咬著牙,眼神裡閃過一絲最後的瘋狂和狡猾。“沒了!真的沒了!就是一些儀器和零件,豪哥,都給你!隻求你放我一條生路!”他心裡盤算著,隻要保住藏在最深處的那幾箱核心部件和那本名冊,他就有機會去或者南韓東山再起!那些才是他最後的本錢!
阿豪盯著他看了幾秒鐘,然後點了點頭,似乎是信了。他轉過身,對著身後一個兄弟說道:“去,開那輛卡車過來,把這撲街的腿給我壓斷,然後把他和這些垃圾一起,扔去垃圾填埋場。”
“是,豪哥!”那兄弟麵無表情地應了一聲,轉身就朝卡車走去。
那輛福特貨車的引擎,在此刻的馮誌輝聽來,簡直就是地府裡催命的巨獸蘇醒時的咆哮。它的每一次轟鳴,都像一把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他的胸口,讓他心臟的每一次收縮都伴隨著即將被碾碎的劇痛。
恐懼,那是一種已經超越了單純情緒,幾乎要凝結成實體的恐懼。它就像一塊巨大的、冰冷的豬油,死死地堵住了馮誌輝的喉嚨,讓他無法呼吸,無法思考,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麵無表情的打手,真的走向了那輛能將他雙腿壓成肉泥的鋼鐵怪物。
阿豪,這位曾經隻懂得用刀鋒和拳頭說話的男人,此刻卻像一個洞悉人性的心理大師。他隻是站在那裡,雙臂環抱,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看好戲的笑容,那眼神,就像一個農夫在欣賞一隻掉進陷阱裡,徒勞掙紮的野豬。他身後的地上,那十幾個還在像觸電的青蛙一樣,時不時抽搐一下的身體,就是他最強有力的說服工具。
“不要!我說!我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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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貨車引擎發出一聲更響亮的“轟隆”聲時,馮誌輝心理的最後一道防線,如同被洪水衝垮的沙堤,瞬間崩塌。他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那聲音淒厲得幾乎要刺穿倉庫的鐵皮屋頂。這個前幾天還西裝革履,在記者麵前指點江山,自詡為香江精英買辦的男人,此刻徹底變成了一條涕淚橫流,滿地打滾的敗犬。
阿豪抬了抬手,那個正準備掛擋的兄弟心領神會地熄了火。整個倉庫,又恢複了那種能聽到心跳的死寂。
“早點這麼合作不就好了?非要搞得這麼難看。”阿豪慢悠悠地踱步過去,用腳尖踢了踢馮誌輝的肩膀,那動作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嫌惡,“說吧,除了這些破爛,你還想偷運什麼寶貝走?”
馮誌輝此時哪裡還敢有半分隱瞞和僥幸。他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因為恐懼而脫力的雙腿讓他一個踉蹌,又重重地摔在地上。他乾脆就那麼跪趴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用顫抖的手指向倉庫最裡麵的一個角落。
“在……在那邊!豪哥!在那邊!”他語無倫次,口水和鼻涕糊了一臉,看起來比街邊的乞丐還要狼狽,“不是這些大箱子!真正值錢的東西,藏在……藏在那些廢舊模具後麵!”
阿豪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角落裡堆放著一堆生了鏽的金屬模具,看起來就像一堆無人問津的工業垃圾。他眼中閃過一絲狐疑,但還是對身後的兩個兄弟一偏頭。
“過去看看。”
兩個兄弟立刻走了過去,馮誌輝則像一隻找到了主人的小狗,手腳並用地爬在他們前麵帶路,一邊爬一邊急切地解釋:“我……我把最重要的東西都藏起來了!那些鬼佬和斯特林那個撲街,他們隻知道這些大型設備,根本不知道帝國置業真正的核心技術,都……都在那些小東西上!”
到了那堆廢舊模具前,馮誌輝指著其中一塊最不起眼的、鏽跡斑斑的鋼板,哆哆嗦嗦地說:“搬……搬開這個。”
一個兄弟嫌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和同伴一起,合力將那塊沉重的鋼板抬開。鋼板下麵,並不是預想中的水泥地,而是一個用木板蓋住的方形地窖。
掀開木板,一股乾燥的、帶著機油和塑料混合的氣味撲麵而來。地窖不大,裡麵整齊地碼放著七八個銀色的金屬手提箱,每一個都上了密碼鎖,箱體上還貼著防潮和防震的標簽。
“這是什麼?”阿豪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