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麻地的風波,就像被台風過境後的海麵,表麵上平靜了下來,但水麵下,暗流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重新整合、彙聚,形成一股更加龐大且無法逆轉的渦流,而渦流的中心,正是觀塘工業區那棟毫不起眼的江氏實業大廈。
項強縮了,癲狗龍夾著尾巴做人了,潮州幫更是樹倒猢猻散。整個油麻地的江湖生態,一夜之間出現了巨大的權力真空。
這天下午,江氏實業的會議室裡,破天荒地坐滿了人,氣氛卻不似開會,倒像是過年前等著分紅的宗族大會。
江盛雄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旁邊,他今天特意換了件嶄新的意大利絲質襯衫,油頭梳得鋥亮反光,嘴裡叼著的古巴雪茄都比平時燒得旺了三分。那張寫滿得意的臉,就差直接開口問了:“看,這個就是我女兒,威不威風?”
他旁邊,江小朵還是一身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安靜地翻看著手裡的文件,與周圍熱鬨的氣氛形成了鮮明對比。
“大小姐,油麻地那邊,林過海剩下的那些散兵遊勇,最近都跟沒頭蒼蠅一樣。有幾個膽子大的,托人遞話,想……想投靠咱們。”阿豪坐在下麵,腰板挺得筆直,但語氣裡還是帶著幾分請示。他現在看江小朵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好奇和尊重,徹底變成了混雜著敬畏與狂熱的崇拜。
那些曾經在街頭耀武揚威的古惑仔,現在一個個都想來抱江氏的大腿,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江小朵從文件中抬起頭,清澈的眸子掃了阿豪一眼,平靜地說:“水至清則無魚。林過海是條爛魚,但他手下未必都是。你帶人去篩一遍,那種手上沾過人命、作惡多端的,直接打包送給林天生沙展,算我們送o記的業績。剩下的,如果是單純為了找飯吃混日子的,可以收編。”
她頓了頓,補充道:“成立一個安保隊,專門負責維護油麻地所有‘紅屋台’服務點和基站的安全,順便處理一些用戶糾紛。他們熟悉地形人頭,用起來順手。工資就按我們工廠保安的標準發,告訴他們,在江氏,隻要守規矩、好好做事,就有一口安穩飯吃。”
阿豪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得嘞!大小姐這招高啊!這叫……這叫就地取材!我保證辦得妥妥當當!”
用敵人的人,看自己的場子,還給他們發工資。這操作,簡直騷到沒邊了。阿豪覺得自己的腦子又有點不夠用了,但執行命令絕對沒問題。
江小朵點點頭,將文件輕輕放到桌上,環視了一圈會議室裡的核心成員。除了江盛雄、廖叔、阿豪這些“武將”,還有林天明帶著炮叔、華叔等幾個滿臉興奮的技術骨乾,另外,在角落裡還坐著一個略顯拘謹的年輕女孩。
梁鳳儀,是江小朵親自提拔的“紅屋台”傳呼中心主管。
“各位。”江小朵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會議室瞬間鴉雀無聲。“這段時間,大家辛苦了。油麻地這一仗,我們打贏了,‘利刃’bb機站穩了腳跟,‘天網計劃’也已經啟動。這一切,離不開在座每一位的努力。”
眾人臉上都浮現出由衷的笑容,尤其是林天明和他的技術團隊,親手創造的“奇跡”得到認可,那份自豪感比任何獎賞都來得猛烈。
“打仗要靠兄弟,但兄弟不能光靠義氣吃飯。”江小朵話鋒一轉,語氣變得認真。“公司要走上正軌,就要有正規的製度。今天叫大家來,第一件事,宣布公司新的薪資和獎勵體係。”
“嘩……”
底下頓時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騷動。錢,這個最實在的字眼,讓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江小朵看向廖忠,這位一直默默站在江盛雄身後,像個老管家一樣的忠仆。
“忠叔,從這個月開始,您作為公司總管,月薪一萬。”
“噗——咳咳咳!”江盛雄一口雪茄煙嗆在喉嚨裡,劇烈地咳嗽起來,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萬?現在港督府的華人高級行政主任,月薪也不過這個數吧!
廖忠整個人都僵住了,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震驚的神情如同被冰封。他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眼眶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他替江盛雄頂罪坐牢,出獄後潦倒街頭,是江家父女給了他全家新生。他從沒想著錢,隻想著報答這份恩情。可這一萬塊的月薪,不是錢,是尊重,是認可,是一份足以壓垮一個男人所有故作堅強的承認!
江小朵沒給他反應的時間,目光轉向阿豪:“豪哥,你作為行動組組長,兼未來安保部門的總負責人,月薪五千。”
“啊?”阿豪愣住了,他下意識地彈了起來,撓著頭,一臉的不知所措,“大小姐,雄哥,我……我跟你們不是為了錢,這太多了……”
“坐下!廢話少講!”江盛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瞪著他,笑罵道,“大小姐發錢,你就拿著!以後養家糊口,娶老婆生孩子,哪樣不要錢?嫌多啊?嫌多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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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豪嘿嘿笑著坐了回去,心裡卻有一團火在燒。五千塊!1975年的香江,這是金領中的金領!他那些還在街頭收保護費的“兄弟”,一個月能撈到五百塊都算行大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