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人把平平當成了寶貝疙瘩。思平的爸爸在派出所上班,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往小靜家跑,抱著平平去公園遛彎,逢人就說“這是我孫子,聰明著呢”;思平的媽媽是老師,退休後乾脆住到小靜家,教平平背唐詩,不到兩歲的孩子,居然能完整背出《靜夜思》。
小靜的爸爸在民政局上班,周末就帶著平平去買玩具,玩具車堆得滿屋子都是;小靜的媽媽是鄉乾部,說話辦事乾脆,卻唯獨對平平沒脾氣,平平要吃糖,她就偷偷藏在口袋裡,趁小靜不注意塞給孩子。後來兩家人索性排了班:周一到周三思平家帶,周四到周日小靜家帶。有時到了換班的日子,兩邊老人還會“爭”——思平媽媽說“平平今天要聽我講睡前故事”,小靜媽媽就說“我買了他愛吃的草莓,得回去洗給他吃”
最後往往是平平舉著小手說“都去都去”,兩家人就笑著一起去吃晚飯,飯桌上你給孩子夾菜,我給孩子擦嘴,熱鬨得像過年。那段日子,小靜的幸福幾乎要溢出來。她教的班每次考試都是年級前列,學生們喜歡她溫柔的脾氣,下課總圍著她問問題;思平在部隊表現好,立了三等功,寄回來的獎狀,小靜小心翼翼地裝裱起來,掛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後來小靜又懷了孕,是個女兒,她給孩子取名叫思思,“思念的思,想他的時候,就看看孩子。”
苦儘甘來的日子,是從思平退伍開始的。那年思思剛滿一歲,思平穿著軍裝出現在家門口,小靜抱著思思,平平拉著她的衣角,一家三口站在門口,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暖得讓人想落淚。思平後來被安置在公安係統當特警,小夥子樣樣能乾,射擊、格鬥比賽年年得第一,領導常說“思平是塊好料”。
小靜每次去看他比賽,都會帶著平平和思思,平平舉著小旗子喊“爸爸加油”。
思思在懷裡拍手,思平聽到聲音,總能笑得格外燦爛。劉新月那時總說,小靜是被命運偏愛的人——有疼她的丈夫,可愛的孩子,和睦的家人,事業也順風順水。
可誰也沒想到,命運的刀子,會來得這麼快。小靜28歲那年秋天,開始頻繁地咳嗽。起初她以為是換季感冒,吃了點感冒藥,可咳嗽不僅沒好,反而越來越重,有時咳得厲害,痰裡還帶著血絲。有次她在課堂上講課,沒說幾句話就喘得不行,隻能讓學生自習,自己靠在講台上緩氣。劉新月撞見她臉色蒼白,勸她去醫院看看,小靜笑著說“沒事,可能就是累著了”,可眼裡的疲憊,卻藏不住。
去醫院那天,思平正好休息,陪著小靜一起去的。檢查結果出來時,醫生把思平叫到辦公室,小靜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著思平出來時通紅的眼睛,心裡咯噔一下。
“醫生說……是肺癌晚期。”思平的聲音在發抖,他蹲在小靜麵前,握著她的手,“彆怕,我們治,一定能治好。”
小靜看著他,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她想問“怎麼會這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後來醫生才問出來,小靜新婚後住的婚房,是思平父母提前裝修的,裝修完沒通風多久就搬進去了。小靜那幾年懷著平平、帶著孩子,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裡,日複一日,那些看不見的甲醛,悄悄侵蝕了她的身體。
思平知道後,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他恨自己當初沒注意,恨自己讓小靜受了這麼大的罪。全家人得知消息後,連夜開了會。思平的爸爸拍著桌子說“砸鍋賣鐵也要治”。
小靜的媽媽紅著眼眶說“我們家還有積蓄,先拿出來”。
第二天,他們就帶著小靜去了重慶腫瘤醫院,手術安排得很緊急,四個多小時的手術,思平在外麵站了四個多小時,兩家人也陪著,誰都沒敢坐下。手術很成功,但後續的放療和化療,卻成了折磨。
小靜每次化療後,都會吐得胃腸空空,吃什麼吐什麼,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頭發也一根一根地掉,最後掉光了,思平就給她買了頂假發,是她喜歡的栗色,小靜對著鏡子戴的時候,眼淚又掉了下來,她摸著自己的頭說“真醜”,思平抱著她說“不醜,你怎麼樣都好看”。
平平那時候才四歲,不懂什麼是癌症,隻知道媽媽要去醫院,要吃藥,頭發也沒了。有次他指著小靜的假發問“媽媽,你的頭發呢?”。
小靜愣了一下,笑著說“媽媽的頭發去給小鳥做窩了,等小鳥長大了,頭發就回來了”。
平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塞到小靜嘴裡:“媽媽吃糖,糖是甜的,吃了就不疼了。”
錢像流水一樣花出去。思平把剛買的新房賣了,那是他們準備一家人住的,裝修的時候小靜還親手選了窗簾的顏色;小靜的爸爸把收藏多年的字畫賣了,那是他的寶貝;思平的媽媽把養老錢取了出來,說“錢沒了可以再賺,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治療的效果時好時壞,有時檢查說腫瘤小了,全家人都能高興幾天,可沒過兩個月,腫瘤又長了出來,希望像泡沫一樣,剛冒出來就破了。兩年時間,家裡的積蓄花光了,能賣的東西也賣光了。
小靜的身體越來越差,連下床都很困難,思平每天下班就往醫院跑,幫她擦身、喂飯、按摩,夜裡就趴在病床邊睡,眼睛裡的紅血絲從來沒消過。有次劉新月去醫院看小靜,正好撞見思平在走廊裡打電話,他聲音哽咽著,不知道在跟誰借錢,掛了電話後,他靠著牆,捂著臉,肩膀不停發抖。
矛盾爆發在一個周末。思平把雙方父母叫到一起,說想再湊點錢,給小靜做一次化療,“醫生說這次化療可能有效果,我們再試試”。
可話剛說完,思平的媽媽就哭了:“思平,不是我們不救小靜,我們真的沒錢了。平平和思思還小,平平要上小學,思思還要喝奶粉,我們總得給孩子留點錢啊。”
小靜的爸爸也歎了口氣:“我去跟親戚借了,沒人願意借,大家都知道……這病不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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