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韻是意外,你也是意外。”
源的目光沒有溫度,“鹿將光韻予你也是意外。”
祂的聲音空靈依舊,卻帶著神隻宣判事實般的絕對重量。
“那還真是意外中的意外啊。”
江言無所謂地聳聳肩,動作牽扯到胸口還未完全愈合的傷,讓他幾不可察地咧了咧嘴。
“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像遊戲都通關了才想起來看新手教程嗎?晚啦!”
源的唇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無形的弧度,那是對某種固執愚昧的漠然嘲弄。
祂的目光依舊鎖著江言:
“你從未理解它的真諦,不過是孩童揮舞神劍,暴殄天物。”
那語氣,如同評價蜉蝣浪費了朝露。
江言嗤笑出聲,眼底卻是一片荒蕪的死寂,那層偽裝的玩世不恭像劣質油漆一樣開始剝落:
“浪費?”他重複著,聲音低啞下去,帶著點砂礫感,“嗬,說得好像我哭著求著要這玩意兒似的。這鬼東西……”
他抬手,指尖虛虛點了點自己心口的位置,“…誰沾上誰倒黴,純屬綁定詛咒。你想要?現在拿走也行啊?”
最後一句尾音刻意揚起,裹著赤裸裸的挑釁和一股子破罐破摔的自毀。
光腳不怕穿鞋的,最壞還能壞到哪兒去?
他心裡嘀咕,這波挑釁怎麼都不虧。
鹿青看著氣氛再次劍拔弩張,似乎想要介入。
江言卻注意到了她細微的動作,他突然歪過頭,用一種近乎街頭閒聊的語氣拋出一個問題,試圖回到主線上。
那個滅世計劃,現在已經嚴重偏離主線了。
江言完全知道這個神明是來乾嘛的,不就是來嗶——
“話說回來……木頭兄,你以前肯定給過他們機會的吧?是不是很早之前就群發過‘係統警告’了?”
他口中的“他們”,指的自然是那顆藍色星球上蹦躂個不停的人類。
源才反應過來,祂來還有另一件事。
“然。警示如風過耳,貪婪如故。期望蟲豸自省?癡心妄想。”
江言連忙擺手,一副“我可不想摻和這破事”的嫌棄表情:
“得,您彆跟我講大道理,我就一路過的。想重啟係統就重啟吧,不用給我麵子。”
他轉身,打算離開這片讓他渾身不自在的是非之地,步伐帶著他特有的、仿佛沒睡醒的拖遝。
然而,就在他背對著源和鹿青走出幾步後,腳步卻一頓。
他沒有回頭,隻是側過半邊臉,月光勾勒出他下頜的線條,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身後兩位非人存在的耳中。
“不過……”
那輕快的尾音被他刻意拉長,帶著點回味無窮的惡劣。
“剛才那下的‘掏心掏肺’,”他頓了頓,仿佛再次體驗了一遍那撕裂般的劇痛,每個字都裹著無形的寒意,“…我記下了。”
“禮尚往來嘛,我這人最講禮貌了。”他聲音輕快,內容卻讓人脊背發涼,“有機會……一定好好‘回報’你。”
最後兩個字,被他咬得又輕又重,像是毒蛇潛伏在草叢中,發出的危險嘶鳴。
模仿著剛才源的動作,虛虛一掏,比劃了一個極其輕佻又充滿惡意的“回敬”手勢。
“來便是。”
源的回應並非接受挑戰,而是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巍峨山嶽,豈會因腳下石子揚言要砸它而動搖分毫?
突然,江言像是才想起什麼關鍵問題,身體一僵,尷尬地抬手撓了撓他那頭本就睡得亂翹的頭發。
他轉回頭,看向一直沉默的鹿青,語氣瞬間從剛才的陰冷危險切換成了帶著點隨意和茫然:
“呃…那啥,小青青,最後一個問題……”他眨眨眼,“…出口在哪兒?怎麼退房啊?總不能再讓我自己走回去吧?”
剛撂下狠話的逼格瞬間碎了一地,撿都撿不起來。
鹿青沒有任何言語,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
她邁步走向江言,抬起手,冰涼的指尖輕輕點在了他的額心。
指尖觸及的瞬間,一股難以抗拒的昏沉感轟然襲來,瞬間淹沒了江言的意識。
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眼前的原始森林、那抹紮眼的原諒色、以及鹿青清冷的麵容,瞬間被濃稠至極的黑暗吞噬,像素一樣瓦解消失。
他身體一軟,意識像斷線的木偶,徹底沉入無邊虛無。
連帶著最後那句沒來得及吐槽的“又來這招……”也一並消散在無形的空氣裡。
森林重歸死寂,隻剩下晨風吹過無數葉片發出的、永恒不變的沙沙低語。
源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江言意識消失的那片空地上,仿佛那裡從未有人存在過。
“但願他能如其所言。”
源的聲音在林中回蕩,空靈依舊,分不清是期待還是漠然。
祂沒有指明,是希望江言踐行哪一句——是那句吊兒郎當、把人類命運當球踢的“待定”?
是那帶著冰冷微笑、仿佛毒蛇吐信的“回報”?
還是那套關於“微生物人權”的、荒謬卻又讓人一時語塞的詭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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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的身影在原地漸漸淡化,緩緩融入周遭無邊無際的磅礴綠意與法則之中,仿佛從未降臨。
——
“呼——!”
江言猛地睜開眼,熟悉帶著細微裂紋的天花板撞入視線。
靈魂深處似乎還殘留著被硬生生撕扯過的幻痛,胸口發悶。
他直挺挺地在床上躺了足有五分鐘,才慢吞吞地坐起身。
環顧四周,房間裡安靜得能聽見灰塵飄落的聲音。
隻有客廳外隱隱傳來電視節目的嘈雜聲響——大概是種子那家夥又在看什麼沒營養的午夜檔。
算了。
江言用力甩了甩頭,試圖把腦子裡那片綠得發慌的原始森林和某個穿原諒色長袍的“木頭兄”給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