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得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意識之種幽幽地在他肩後飄著。
遠處,隱約傳來建築不堪重負徹底倒塌的沉悶巨響,混在雨聲中,更添幾分蒼涼。
江言像是沒聽見,或者說根本懶得搭理這聒噪光球的無病呻吟。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許什麼都沒想,隻是單純地……累了。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精準地鑽進他的耳朵:
“小江!”
江言腳步猛地一刹,像是被無形的繩索絆了一下,身形微頓。
他有些遲緩地回過頭,雨水順著他淩亂濕透的黑發淌進眼裡,帶來一片模糊的酸澀。
在廢墟的背景中,一抹熟悉的火紅色,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狠狠地紮進了他的視線。
紅顏?!她不是應該在訓練營裡當廉價勞動力,被魔鬼教官操練得死去活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個鬼地方?
江言下意識抬起手,用沾滿泥汙的手指指向那抹紅色,聲音帶著剛經曆過惡戰後的沙啞和毫不掩飾的疑惑:
“你……你怎麼會在這?”
然而紅顏根本沒接他這茬,甚至連一句解釋都欠奉。
她幾步就跨過積水走到近前,雨水同樣打濕了她身上那套略顯狼狽的作戰服。
火紅的馬尾濕漉漉地貼在頸側,幾縷發絲黏在臉頰上。
那張總是帶著點野性難馴、張揚活力的小臉此刻繃得緊緊的,如同結了一層寒霜。
那雙眼睛迅速地掃過江言從頭到腳——濕透、沾滿汙泥和不明汙漬、衣服破破爛爛幾乎成了布條。
臉色蒼白得嚇人,唇上幾乎沒有血色,周身還隱隱散發著劇烈能量爆發後極不穩定的紊亂波動。
整個人像剛從地獄裡爬出來,又摔進了泥潭。
她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語氣裡的嫌棄幾乎要溢出來,活像家長逮住了在外麵滾了一身泥回來的熊孩子:
“怎麼又是這樣?每次見麵,你就不能有哪怕一次,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嗎?非要把自己搞得跟難民收容所裡逃出來似的!”
這語氣,這架勢,倒顯得她紅顏才是那個操碎了心的監護人,
而他江言倒成了那個永遠不讓人省心的“小的”。
“我……”
江言下意識地想張嘴,試圖用幾句慣常的插科打諢、或者“男人身上的傷疤是勳章”之類的鬼話來強行挽尊,維護一下自己那搖搖欲墜的監護人威嚴。
“你受傷了。”
紅顏斬釘截鐵地打斷他,根本不給他胡謅的機會。
她的目光精準地落在他剛才被藤蔓狠狠抽擊過、此刻衣物破損最嚴重的小腿位置。
雖然沒有明顯的流血傷口,但褲子的撕裂痕跡和皮膚上殘留的深色能量淤痕與輕微腫脹,
根本騙不了她那雙在無數次實戰和實驗中鍛煉出來的眼睛。
她不等江言給出任何回答,甚至沒給他反應的時間,直接利落地蹲下身,毫不在意渾濁的泥水瞬間浸濕了她的褲腳。
掌心泛起柔和卻蘊含著強大生機的翠綠色靈能光芒。
那光芒帶著一種安撫和修複的特性,不由分說地按在了他小腿受傷的位置。
江言默默低下頭,看著蹲在自己腳邊、顯得格外嬌小的紅發少女。
冰冷的雨水順著她濃密卷翹的睫毛末端滴落,砸在水麵上,漾開小小的漣漪。
她緊抿著唇,白皙的小臉上表情專注得近乎固執。
那點帶著溫暖生機的靈能小心翼翼地探入他冰冷的皮膚,試圖撫平他體內殘留的衝擊,以及光韻強行催動後帶來的能量回路紊亂。
雖然對他來說,這點程度的“傷”和能量紊亂,實在沒什麼特彆的感覺,跟撓癢癢差不多……但……
他動了動有些乾裂的嘴唇,想說“一點小傷,死不了,不用管”。
可目光觸及紅顏那副“你敢亂動一下或者敢說一個‘不’字試試”的強硬架勢,到了嘴邊的話又被他默默地、艱難地咽了回去。
算了,由她去吧。反正……也不礙事。
紅顏低著頭,專注地操控著靈能,指尖在他小腿的淤痕上輕輕按壓,尋找著能量淤塞的節點。
她的聲音卻忽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茫然,混在淅瀝的雨聲裡,幾乎微不可聞: